01
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兒子,劉大山怅然若失。
憤怒席卷過後的疲憊,像一團團迷霧,将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索性閉上眼睛,仰靠在沙發後背上,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突兀的喉結一上一下地跳動着。
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過去的情景:
三十年前的一個深秋,院子裡堆滿了玉米、紅薯和花生,他與老婆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之中。
正當兩人剝玉米的時候,老婆感到一陣腹痛。
劉大山趕緊将她送到醫院,不到半個小時,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就呱呱墜地了。
劉大山自幼喪父,從小受盡白眼與欺淩,他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孩子重蹈我的覆轍!
大兒子的降生,強烈地激起了劉大山作為父親的責任感,他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
我要給孩子打下一片江山。
劉大山一面拼命積攢家業,一面嚴苛地教育兒子們。
經過幾十年的努力,他積累了巨大的物質财富,成了衆人仰慕的能人。
這種人上人的感覺讓劉大山十分得意。
在外,無論哪家有紅白事,他都會積極參與,出錢又出力,赢得了一片好名聲。
在内,兩個兒子都深得他的心意。
在劉天明很小的時候,劉大山就告誡他:
管好你自己的言行舉止,時刻牢記你在這個院子裡長子的身份,還有你肩上需要扛起的責任。
在劉大山看來,大兒子天明自幼聽話懂事,從不讓自己費心。他考上了大學,還吃上了“皇糧”。
事實上,劉天明自幼就極為懼怕父親。
他稍有不慎犯了錯,就會招緻父親一頓痛罵甚至毆打。
所以他每次聽到父親談論長子責任的時候,後背都會不由自主地滲出一層層細密的冷汗,卻從來不敢讓父親知道。
而對于小兒子劉天浩,劉大山卻是出奇地寵愛。
這些年,對于小兒子的要求,隻要不是過于出格,劉大山都會毫不猶豫地滿足。
曾幾何時,劉天明都非常羨慕甚至嫉妒弟弟。
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
因為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對自己這樣嚴苛,卻對弟弟卻那般寵溺。
也許劉大山隻是單純地順應着“天下爹娘向小兒”的思維習慣,無意識地偏愛了小兒子。
也許是因為劉大山自幼貧寒,受人欺侮,他把自己内心缺失的童年的幸福,加倍補償到了小兒子的身上。
劉大山能确定的是,每當看着被嬌慣的小兒子那幸福的笑臉,他總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在劉大山看來,大兒子劉天明是長子,是家庭的支柱,是自己幾十年心血的繼承者和傳承者,所以一直被嚴格地教養着。
而小兒子劉天浩并沒有這麼多家庭責任,他隻希望小兒子能衣食無憂、平安順遂地長大。
所以,劉天浩的生活一直處于無憂無慮,怡然自得的狀态。
可是,讓劉大山沒有想到的是,現實的殘酷無情地抽打着他的臉、他的心:
小兒子自結婚以來,漸漸變得沉穩持重。
一心撲在事業上,先後将服裝廠、建材廠都經營的有聲有色,小日子也過得蒸蒸日上。
小兒媳也是極難得的,論模樣、品性都是一等一的。
現在竟然能獨立運營服裝廠,還為劉家開枝散葉,生養了三個聰明可愛的孫子,真的是讓老兩口滿心歡喜。
回過頭來,再看看大兒子的光景,竟然連一般莊稼漢的兒子都不及。
想到這裡,劉大山痛苦地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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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可怕的沉默在屋裡停留的時間太長了,所有人都感到壓抑、惶惑和絕望。
劉大山的老婆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臉色蒼白,臉頰凹陷。
那雙時常流動着活力與希望的黑色眼睛,如今早已黯淡無光。
不覺得地悲從心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淌落下來。
父母的默不作聲,讓劉天明愈加痛苦。
他的内心掀起一陣陣狂風驟雨,思維的火花閃電般混亂地穿梭,讓他疲憊不堪。
他感到兩眼一陣發黑,差點跌到地闆上。
父母幾乎同時察覺到了大兒子的異常。
母親一個箭步沖過來,扶住了大兒子,把他拽到沙發上。
劉天明麻木地看了看父親,“從容”地坐在沙發的一個角落裡。
劉大山心裡反複盤算着:
“大兒子已經三十歲了,再不能像過去那樣張嘴就罵、擡手就打了。”
“可是,朱家那丫頭懷孕了,大兒子給他整的這一出又一出,到底要如何收場呢?”
“按理說,既然是劉家的血脈,他劉大山就不能坐視不管。
要是大兒子目前還是單身,看在孫子的面子上,他就是再不情願,也會考慮把朱家那丫頭接回來。”
“現在呢,新媳婦剛過門,前兒媳就懷上了孩子”,這樣棘手的事情,劉大山竟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大兒子。
“這事如果讓宋家知道了,豈不是要大鬧一場。要是大兒子真的再次離婚,那他劉大山的臉面和大兒子的前途将是一片黯淡。”
“這事要是處理不好,朱家人萬一帶着人來鬧,那大兒子劉天明豈不是要臭名遠揚了?”
劉大山的大腦像是被挖空了一樣,混混沌沌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考驗。
看着大兒子憔悴不堪的樣子,劉大山意識到:
“這事不宜過急,當然,也不能耽擱。”
一切都是沉重的,連空氣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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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正當劉大山不知從何說起的時候,他老婆率先開口:
“兒子啊,你跟朱琳琳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劉天明疑惑地看着母親,卻也不得不回答道:
“差不多八九個月了吧”。
母親接着問:
“她懷孕多久了?”
劉天明不知道母親的用意,繼續滿臉疑惑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她懷孕了”。
母親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清冷的笑意,說道:
“傻兒子,你想想,你們倆在一起八九個月了,她早不說懷孕,晚不說懷孕,你前腳剛結了婚,她後腳就說懷孕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退一步說,就算是她真的懷孕了,誰能保證就一定是你的孩子?!”
劉天明蒼白的臉上瞬間脹得通紅,他完全沒有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驚恐地看着母親,被驚醒一般猛地擡起頭,語無倫次地說道:
“媽,琳琳不是那種人,她不可能欺騙我,也。。。。。。”
劉天明感覺一陣巨大的痛苦向他襲來,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痛苦地将蒼白的臉埋進自己寬大的手掌裡。
看到他如此痛苦,父母也跟着紅了眼眶。
父親緊繃的臉開始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兒子,你媽說的有道理。她是不是真的懷孕,你不能确定。她懷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能确定,這種事含糊不得啊。”
劉天明沒有想到,一向暴戾的父親會如此和緩地跟他說話,尤其是在他闖下如此大禍的時候。
劉大山接着說道:
“兒子啊,現在的事情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是咱們整個劉家的大事。所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懷了你的孩子,咱們都不能認啊。”
劉天明擡頭望着父親,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劉大山繼續說道:
“首先,你跟倩倩結婚不滿一個月,離婚是絕對行不通的。宋家雖然财勢不及咱們,可他們畢竟是大家族,本家的一大幫叔伯兄弟,有經商的、有從政的,還有在軍中做官的,萬萬不可小觑啊”,父親語重心長地對劉天明說道。
劉天明十分震驚,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與宋倩倩的婚姻交織在如此複雜的關系網之中。
劉大山看着大兒子略有松動的神色,繼續說道:
“兒子,爸媽老了,你作為家裡的長子,早該替我們分擔分擔了”,說着說着,劉大山眼角竟然濕潤了起來。
一貫強勢的父親說出了如此這般的話語,劉天明感到無地自容。
劉大山一直觀察着兒子的神色,動情地說道:
“兒子啊,倩倩是個好姑娘,我跟你媽都很滿意這個媳婦。朱家那個丫頭跟咱們家無緣哪,聽爸媽一句勸,斷了吧,算是爸求你了!不為别的,就為了讓我跟你媽多活兩年。”
說罷,劉大山的表情愈發痛苦起來。
此時的劉天明,已經完全陷入了痛苦的旋渦。
母親的話像鋼針一般絕情地刺痛着他脆弱的精神,父親的話像鞭子一般無情地抽打着他自私任性的靈魂,他深深地低下了頭。
劉大山的老婆連忙附和道:
“兒子,媽知道你很痛苦,畢竟你跟朱琳琳生活了一段時間。你爸剛才分析了你的處境,跟倩倩離婚,肯定是行不通的。”
劉大山的老婆也悄悄地觀察着兒子,繼續說道:
“兒子,不管朱琳琳是不是懷孕了,也不管她懷的是不是你的孩子,咱們都給她一筆補償。畢竟她在劉家生活過,又跟你在縣城生活了一段時間,咱們不能虧待她。”說着,淚水又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看着被自己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父母,劉天明感到十分痛苦。話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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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他接受了父母提出的補償方案,提着母親給的一大兜現金,走出了父母的房間。
當走下台階的時候,他感到渾身酸痛,肩膀像被斧頭劈開了的一樣。
他淚眼模糊,精神恍惚地穿過空曠的院子。
夜幕撲落,他被無邊的黑暗籠罩着。
他感覺雙腿無力,一下子重重地跌坐在台階上。
劉天明的精神世界徹底崩塌了。
他與宋倩倩雖有夫妻之實,卻沒有任何感情。
在與朱琳琳的交往中,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地依戀她,他不止一次地後悔過,當初不該草率地跟她離婚。
想到這裡,他拼命地抓起自己的頭發,不停地捶打起來,後悔自己不該又草率地跟宋倩倩結婚。
他相信朱琳琳不會騙他的,她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自己的。
即便如此,他卻再度食言,無法兌現自己對朱琳琳的承諾,他感到極度痛苦。
他望着暗淡的月光和模糊的院牆,眼裡噙滿淚水,喉嚨裡堵塞着哽咽,他知道自己走到了人生的迷途。
就在劉天明不知如何面對朱琳琳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驚了他一身冷汗。
信息是宋倩倩發來的:
老公,我的畢業手續辦好了,你明天來接我吧。
劉天明想哭,卻哭不出來,愛與恨在他心裡痛苦地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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