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群芳,都有渾厚的文化底蘊,善于作詩。《紅樓夢》之中多次寫到群芳作詩,通過作詩,一則反映出群芳的才華,二則在詩中可以注入人物的性格、命運等重要信息。在《紅樓夢》第三十七回之中,要起個詩社,恰巧賈芸送來了兩盆白海棠花,衆人便以白海棠花各作了一首詩。
其中林黛玉的《詠白海棠》為: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缟抉,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這首《詠白海棠》,語言優美,意境委婉凄絕,可謂将黛玉的性格及靈動之美刻畫得淋漓盡緻。
當時其他人都寫完詩交卷了,獨有黛玉不慌不忙。李纨見衆人都寫完了,隻剩黛玉了,便催黛玉寫完。黛玉不假思索,一揮而就,将所作詩歌抛給了李纨等人。這個細節,足見黛玉才思敏捷,無人可比。
“半卷湘簾半掩門”,表現了黛玉性格任意自由,不拘于俗套。她作為貴族小姐,但并不珍視貴族小姐的身份。“碾冰為土玉為盆”,黛玉以冰作為土,以玉器制成花盆。“冰”和“玉”皆是高潔之物,表現了黛玉冰清玉潔、目中無塵的超逸姿态。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一句,黛玉自比白海棠。這白海棠有什麼特點呢?與雪白的梨花比潔白,毫不遜色;與精神風骨不俗的梅花相比,亦自有一份精神靈氣。這一句,借與梨花及梅花的對比,形象的表現了黛玉外在的高潔之美,以及内在靈動之美。
“月窟仙人縫缟抉,秋閨怨女拭啼痕”,則深刻的表達了黛玉靈魂中孤寂的一面。“月窟仙人”其實就是作為“绛珠仙子”的黛玉本人。她獨自一人,在凄冷的環境之中,孤獨的縫制白絹衣裳;細細品味,這是一種多麼深重的寂寥孤寂!在這種境界之中,不免傷懷。滿心怨恨,化作無限淚水,傾訴真情。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表現了黛玉面對這種環境,最終無可奈何。滿腹的心事,如大海般無量無邊;這些心事,越來越多,卻終于無人可訴。無奈之際,唯有伴着西風,苦熬着日夜。這是一種深邃的靈魂孤寂,是一種無法以語言形容的精神悲情!
詩社的衆人看了黛玉的詩之後,都稱這首詩為最。李纨卻說:“若論風流别緻,自是這首;若論含蓄渾厚,終讓蘅(寶钗)稿。”李纨之言,自有一番道理;然而,李纨終于無法理解黛玉内心深處的波瀾。在這個人世間,唯有寶玉可以洞察黛玉隐微的心靈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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