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筆者到滕王閣采風,想起了蘇轍寫的詩作《滕王閣》。我在前天和昨天連寫兩篇文章,解讀了《滕王閣》裡面的佳句。今天再寫一篇文章,解讀《滕王閣》裡面的佳句:“豪風相淩蕩,俳語終倉猝。(歐陽文忠公嘗雲王勃記文似俳,而唐人貴之如此何也。)”
俳,俳語,藻麗俳語,都是辭藻華麗卻言之無物的意思。歐陽文忠指的是歐陽修,他是蘇轍和蘇轼的老師。從蘇轍的注釋來看,恩師歐陽修曾經批評王勃的文章辭藻華麗卻空洞無物,搞不懂唐朝人為何如此推崇王勃。現在問題來了:“歐陽修批評王勃是文人相輕,還是另有深意呢?”
首先說明一點,歐陽修肯定不會文人相輕。張方平是歐陽修的死對頭,張方平發現蘇家父子的才華之後,自覺無力舉薦蘇家父子。張方平寫信給歐陽修,希望歐陽修舉薦蘇家父子。歐陽修發現蘇家父子确實有才華,把跟張方平的恩怨放在一邊,大力舉薦蘇家父子。蘇轼和蘇轍對歐陽修執學生之禮,尊歐陽修為恩師。
歐陽修批評王勃的話,應該是在給蘇轍上課的時候講的内容。歐陽修為什麼會批評王勃的文章呢?這就要聯系當時的時代背景來看待問題。唐宋以來,古文運動和太學體文風激烈交鋒,有點像金庸小說裡面華山派“劍宗”與“氣宗”的對決,雙方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
太學體文章喜歡堆砌辭藻,明明是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他們偏偏要講一大堆正确的廢話。太學體不僅廢話連篇,而且喜歡用生僻字,搞得人們讀不懂他們的文章。舉個例子,宋祁就把“迅雷不及掩耳”這句大白話,寫成“震霆無暇掩聰”。
太學體喜歡賣弄辭藻,嚴重阻礙文學事業的發展。韓愈、柳宗元、歐陽修、蘇洵、王安石、蘇轼、蘇轍、曾鞏等人,針對太學體文風發起了“古文運動”,史稱唐宋八大家。其中的歐陽修、蘇轼、曾鞏、王安石,被稱為宋朝古文四家。
“古文運動”主張“文以載道”,他們主張寫文章要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把事情交代清楚,把道理講清楚就可以了,沒必要搞得花裡胡哨。舉兩個例子,歐陽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一看就能懂。大家一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就知道歐陽修跟楊美眉去幹羞羞臉的事情了。
韓愈、柳宗元是古文運動的先驅,他們遭到太學體的阻擊,效果不是很好。歐陽修主考的嘉佑二年科舉,被譽為“千年進士第一榜”。歐陽修在這一屆科舉裡面,采用“古文體”取士,一個太學體也沒錄取。蘇轼和蘇轍、曾鞏等才子,都在這一榜高中進士。
江西上饒市鉛山縣的劉輝,是太學體的領軍人物,是公認的狀元熱門人選。劉輝遇到了歐陽修,非但沒有考中狀元,連進士都沒有錄取。皇榜公布之日,引起了舉國嘩然,太學體派紛紛抨擊歐陽修閱卷不公。歐陽修頂着巨大的壓力,才将古文運動推行下去。
到了下一屆科舉的時候,歐陽修再次擔任閱卷官。歐陽修在考試之前就放出風聲,本次科舉凡是碰到寫太學體的舉子,一個也不錄取。劉輝隻能老老實實寫古文體,結果金榜題名,成了鉛山縣曆史上唯一的狀元。
王勃是太學體旗幟性人物,許多唐宋時期的文人,沒有王勃的本事,卻強行模仿王勃的文風,結果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歐陽修要推行古文運動,就必須批評王勃的文風。了解到這個時代背景,就知道歐陽修批評王勃,不是文人相輕,而是學術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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