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解決了中國人的糧食問題，我想解決中國人的排尿問題。”這不是一句假大空的話，而是一位深耕于泌尿外科領域30餘年的醫者，為萬千患者的許下的諾言。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泌尿外科臨床醫學中心主任夏術階通過不斷技術革新，創新建立了铥激光前列腺外科治療體系，打破國内外指南限制，解決了巨大前列腺過去不能做微創切除的臨床難題，相關論著更寫入了歐洲泌尿外科指南和美國經典泌尿外科巨著。

這位新晉“上海市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說，醫學是天下公器，“要緻力于發展推廣微創技術，首先要緻力于設備的國産化，用更低廉的成本推廣下去，惠及更多老百姓，這是我的追求和夢想。”

100斤橘子背後的千錘百煉

如今，在全國3萬餘例铥激光前列腺增生症手術中，夏術階團隊包攬了其中逾十分之一的病例。他于全球首創的铥激光剝橘式前列腺切除術，如今已在歐洲成為指南。

那一年，夏術階的老師劉教授病重，做了開放前列腺剜除手術。因為擔心術後并發症，就放置了導尿管和膀胱造瘘管，可膀胱一痙攣收縮，就會産生劇烈疼痛。“我當時陪在床前，感覺到老師的手因為疼痛越握越緊，心裡茫然無助。解決不了老師的痛苦，讓作為學生的我百般愧疚。”夏術階由此下定決心：微創，一定要發展微創！

從此，他開始深入研究前列腺電切術，“但有一位專家提醒我：你得想想，為什麼做钬激光前列腺剜除術的醫生和醫院總是不多呢？我意識到，一種術式不該是小衆之技，要研究如同大多數人能騎的自行車技術，而不是僅雜技演員騎的獨輪車偏門特技。”

什麼是铥激光前列腺切除術？顧名思義，用激光刀模拟外科醫生的手指，把增生的前列腺組織經尿道像剝橘子一樣緊貼前列腺外科包膜剝下，同時切成橘子瓣樣經尿道取出。但要想向全國推廣技術，首先得自己做到熟能生巧、行雲流水。為了練手，夏術階買了不下100斤橘子，堆在科室裡，堆在家中。“把橘子皮切開，一刀沿着6點向12點方向切開，再橫着切，讓铥激光刀全部在增生的組織中穿行，這樣讓铥激光能量得到充分利用。就這樣一刀一刀訓練，才有了成熟的铥激光剝橘式前列腺切除術。”

夏術階回憶，當時的設備還是借來的，用完就得還掉，“聽說山東有醫院買了一台同樣的設備，我就與對方合作，他們在全國推廣這項技術，我就跟着全國跑。”成了“全國飛人”的他，在一台台手術與示教培訓中，将電切前列腺組織速度原本的“金标準”0.5克至0.8克/分，刷新為铥激光的2克至3克/分，打破了國内外指南80克以上不建議微創手術的限制，而且術中極少出血，大大提高了手術安全性和有效性，得到了國際學術界高度評價。通過對早期2588例進行的中長期（1至8年）随訪，證明遠、近期療效以及安全性均優于“金标準”，突破了高齡高危前列腺增生患者手術禁忌。

2010年，铥激光剝橘式前列腺切除術被寫入前列腺治療指南和激光指南，同時寫入國際公認的泌尿外科最權威的經典著作《坎貝爾•沃什泌尿外科學》，這本殿堂級著作裡，增加了一個中國醫生的名字。

麻醉前，患者親眼看見他才安心

30多年來，夏術階對于醫生的責任有了更多的思考。“一個醫生，一個好醫生，一句話可能拯救一條命，也可能成全一個家庭。”

一次科室在搶救膀胱癌術後患者時，手術醫生在電話裡告訴夏術階，患者的血氧飽和正在下降，原因未知，準備做胸肺檢查。“現場醫生快跑接力，速速扛呼吸機來做插管，等我馬上來！”一聲令下，夏術階深知“時間就是生命”，驅車趕到時，患者生命體征已穩定。檢查後發現，患者原來患腫瘤的膀胱切除後，用腸管新做的膀胱血運不好，組織壞死，毒素吸收影響了呼吸循環系統，夏術階又用腸管做了一個膀胱代替，如今患者依然健在，科室同仁都說，“多虧了夏主任一句話的決策。”

88歲的李老先生，前列腺足足有320克，由于長期膀胱造瘘、膀胱萎縮，尿液隻能從造瘘管中排出。老人喜歡旅遊，但帶着尿袋出門，總是飽受冷眼和嫌棄。這一天，他到了夏術階診室門前，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夏術階吃了一驚，随即扶起老人，好言安慰。原來，李老先生的前列腺增生已引起并發症，年事高、病史長，手術風險極大。更棘手的是，老人因長期使用造瘘管排尿，膀胱已經攣縮得很小。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又怎麼會下跪求醫？”夏術階決定搏一把。他先讓老人進行恢複膀胱容量的訓練，同時，想辦法攻克手術中的技術難關——前列腺過于巨大，使得尿道走形彎曲，進鏡困難。“為此，我決定通過膀胱造瘘口置入peel-way鞘，在輸尿管鏡直視下找到膀胱頸口，并将輸尿管導管置入尿道，以此引導铥激光手術鏡進入膀胱，到達前列腺工作界面。”手術成功了，李老先生挂了8年的尿袋，終于拿掉了。

“夏主任有一種讓患者放心的本事。”他的學生、市一醫院前列腺科主任韓邦旻透露，有的患者甚至在夏術階到手術室之前堅決不打麻醉，就為了等他到手術室，确認是他才安心。而他也從不辜負患者的信任，即使是自己生了病吊着水，也要到手術室坐鎮指導。“醫生要有魄力去解決一些疑難雜症，在患者最絕望、最需要你的時候，讓他看到你，感到希望。”

除了服務好院内患者，夏術階的足迹幾乎遍布全國。西藏、新疆、港澳台地區……連續15年的推廣應用，他的學術會議傳播受衆醫生達3萬餘人。近年來，他更在貴州省遵義市建立了泌尿外科臨床醫學中心和貴州省博士後流動站，以新技術惠及邊遠地區和革命老區，依托國家科技部項目完成進口設備國産化，極大地推進了醫療下沉和服務百姓的工作。

讓“中國方法”造福更多中國百姓

一位國際知名的瑞士教授，也是《歐洲泌尿學雜志》審稿專家，對夏術階的技術不服，邀請他前往瑞士巴塞爾大學醫院來一場比試。“他做綠激光，我做铥激光，結果我比他快了一個小時。”他永遠記得那個眼神——從最初的傲慢和咄咄逼人，到最後充滿真誠、熱情和友誼，瑞士教授向他舉起了大拇指。在參加國際泌尿外科大會做手術演示時，夏術階教授常常自我介紹，“我是夏術階，我來自中國。”一個同行問他是不是用中國方法，他總是堅定回答，是的，中國方法。作為中國的泌尿外科醫生，他的内心很自豪。

如今，讓“中國方法”站上了世界舞台的夏術階，希望真正為中國百姓用好用足這一治療技術。“前列腺增生、前列腺癌發病率都越來越高，以2015年全國70歲以上男性為4000萬人計算，其中1%需要手術，數量非常龐大，單靠我們一群醫生、幾家醫院是遠遠不夠的。”夏術階為此提出了“集團化、網絡化、專業化的三域三級醫療新生态探索”理念，從市一醫院松江院區、市一醫院寶山分院入手，與兩區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聯動進行醫療下沉。

“三域指的是市内、國内與國際，除了遵義的臨床醫學中心外，今年我們将深耕長三角地區，與江蘇省東台市試點合作，加入當地的家庭醫生網絡。”夏術階透露，未來當地患者可在家門口看病，由家庭醫生進行病情分類後，如屬泌尿系統疾病就可與市一醫院泌尿中心直接聯系。“借着5G技術的東風，我們計劃年内與50個縣市級醫院達成聯系，讓95%的患者留在當地，得到同質化治療。”

他也為紅十字賦予了新解讀意義，“十字的上下左右分别為國際化、大衆化、關口前移與醫療下沉，這些缺一不可。作為醫生，能解決患者的疾病與痛苦，不應該以開多少刀來衡量。有時候來了一名患者，一看已經是前列腺癌晚期了，非常可惜。”這位大專家，如今将科普也作為自己的日常重點工作之一，“我們走得遠一些、辛苦一些沒關系，能讓患者來得早一些、預後好一些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欄目主編：顧泳 文字編輯：顧泳 題圖來源：IC photo 圖片編輯：曹立媛

文中圖片來源：市一醫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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