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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走丢尋人啟事

寵物 更新时间:2024-12-02 07:28:09

隊員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坐在台階上,一旁擺着一個攝像機。此前他穿過公園的花花草草,一路走,一路拍。卻不知道攝像機裡沒有放儲存卡。

年輕時,他曾是個攝影師。由于患了阿爾茨海默病,丢失記憶,他偶然的一次走出家門,就讓家人失去了聯系,最後被北京市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的隊員們找到。

自2016年以來,北京市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開始義務尋找走失的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如今,這支主要由志願者組成的隊伍已經有五百人左右。近6年來,他們共找回321位走失老人。

根據中國老年保健協會阿爾茨海默病分會(ADC)和健康時報聯合發布的《中國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家庭生存狀況調研報告》,截至2019年,中國有1000多萬阿爾茨海默病患者,是患者數量最多的國家,占世界癡呆總人口的25%。

今年9月21日,是第28個世界阿爾茨海默病日,應急救援服務中心負責人蘇敩走進小區,為老年人進行預防、辨識、治療阿爾茨海默病的宣講。蘇敩說,比起321這個數字,1000萬太過龐大。他們希望普通人都能行動起來,發現身邊的患病老人,讓“走失的阿爾茨海默病老人離家更近一步”。

老人家走丢尋人啟事(坐擁多套拆遷房的老太走失)1

2021年9月21日,世界阿爾茨海默病日,蘇敩在社區宣講。視頻截圖

尋找“失憶老人”為主要目标

“你們知不知道高家園糧店在哪兒?”在包裹嚴實的路人之中,走出來一個老太太,她滿鬓霜白,套件單衣,拎着個布袋子,腳步踟蹰。

“糧店?您幹嘛去?”蘇敩覺得不對勁,他打小在北京長大,在他的記憶裡,糧店已經是40年前的曆史了。

再問幾句,老太太揮着手就往前走,她說要去換糧,回家給兒子做雜醬面。“更不對勁了。”又問了幾句,老太太仍是前言不搭後語,蘇敩随即報了警。

最終,警察在老人身上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姓名、住址和聯系方式。一行人與其家人取得聯系後,這才知道,她已經走丢了四天。

這是2016年的冬天,迎面襲來的冷風像一把刀子,蘇敩站在馬路邊,看着家屬們一張張焦急的面龐,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姥姥。

到了晚年,這個原本慈愛的老人變成了冥頑不化的“老糊塗”。對着外孫女兒喊女兒的小名,拿着棍子讓姥爺這個“陌生人”滾出去。有時候,她還會一聲不吭地走出家門,次次都是熟悉的親戚鄰居将她送了回來。在她徹夜不歸的時間裡,每個家人的心都揪在一起。大家總在想,她究竟是怎麼了?

好幾年後,家人才明白,原來她患上阿爾茨海默病,對于新近發生的事情,轉頭就忘,卻對早期的記憶印象深刻。

1996年,姥姥去世。從小在姥姥身邊長大的蘇敩愧疚不已,“假如早一點知道這種病,早點幹預,姥姥的晚年會不會更安詳一些?”

于是,在路遇老太太的次日,蘇敩有了一個想法,希望成立一支以尋找“失憶老人”為主要目标的救援隊。他親曆過阿爾茨海默病老人走丢,“清醒着的家屬是最痛苦的,老人走丢的初期,家屬茫然感是最強的。”而在老人漫無目的地走的時候,家屬大概率在持續崩潰,很難快速制定出系統而完整的尋人計劃。

此前,蘇敩一直活躍在公益救援領域。他召來原本一起做山地救援、災害救援的志願者開會。讨論着将尋找走失老人作為一項救援内容。

開完會,他們便正式開始了義務尋人。早期,蘇敩和隊員們從生活裡尋找需要幫助的家庭,一旦看到朋友圈裡轉發尋人啟事,隊伍便主動聯系家屬,詢問是否需要提供免費幫助。随着成功案例增多,一些家屬也開始主動找隊伍求助。

2017年1月,北京市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在北京市民政局正式注冊。他們登記了官方救援電話,有時候也和派出所合作,從警方那裡獲取老人家屬的報警信息。

老人家走丢尋人啟事(坐擁多套拆遷房的老太走失)2

一次救援行動中,志願者們找到了走失的老人。受訪者供圖

“生死時速”

已經退休的劉秀清一有時間,就來參加救援行動。多年來,讓她和隊友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搜尋一位當過兵的老人。

那是2017年5月,隊伍接到家屬的求助信息。老人90歲生日後不久,他獨自出門散步,已經一天未歸。

劉秀清記得,在能調取到的監控視頻裡,老人幾乎沒有過遲疑,始終自顧自地往前走着,直到走進監控盲區。頭四天,隊員們就在監控盲區附近尋找,他們在地圖上分割了不同的區域,分批次一一查探。

他們走過高樓大廈的盡頭,眼前的景物倏地矮塌了一大截,變成一溜破爛的平房,房門緊閉,人迹稀少。能走的地方幾乎走遍,所有人都産生了一種巨大的迷茫感,“他到底在哪裡?”

蘇敩說,眼前這座城市是這麼熟悉,但卻好像闖進陌生地帶。而他們自己,仿佛也成了鋼筋水泥中的困獸,“這個人怎麼就像銷聲匿迹了一樣。”

時間走到第五日,從外地趕回來的隊員李維也加入了搜救行動。終于,就在監控盲區附近的一個建築垃圾填埋場裡,李維發現了老人的蹤迹。李維回憶,建築垃圾填埋場裡彌漫着一股潮濕的黴味,地上是灰蒙蒙的一片,好像隆起一大團髒亂的垃圾小山,走近了,才看到随地堆積的鋼筋、木闆、金屬塊。

當年拍下的視頻顯示,那片填埋場空蕩蕩的,從遠處眺望,灰黑色的地平線呈一條直線,在昏暗的天色裡,一切看起來沒什麼不同。

“但是隻要一腳,你就會直接陷進去。”蘇敩說,由于地面的泥沙内含積水,肉眼可見的灰色地面,其實隻是一層很薄的泥闆,那裡,随處都是由建築廢水泡成的人工沼澤,隊員們剛走過去,便有人不慎陷入其中。

他們要找的老人,正側躺在一片“沼澤”之中。

他的一部分身體嵌在濕滑的泥沙之中,嘴巴大張,雙目緊閉。赤裸上身,腿上僅有一條灰色秋褲纏繞,而上衣整齊地疊在旁邊。

已經昏迷的老人被送到醫院,搶救了4天才蘇醒。醫生說,如果再晚來一陣子,不确定還能不能救過來。

但最終,老人因為多個器官衰竭,幾個月後還是去世了。

那時起,蘇敩意識到,原來每次救援都是一次“生死時速”。隻是有時候,盡管你拼命追,結果也未必都盡如人意。

而李維也落下了心病,他總是诘問自己,假如接警當天不在外地,而是參與救援,是不是老人就可以快點兒找到。

在那之後,隊員們逐漸意識到,每次救援行動,都是在追老人的時差。為此,如今派出去的主力隊員們,都必須“個個能頂事兒”,今年新加入隊伍的程東紅,光是看監控視頻,就能用8倍速、16倍速。

“不找到老人不下撤,是我們所有人的共識。”隊員李宏偉說,隻有這樣,才能讓走失的失憶老人少受點苦。

老人家走丢尋人啟事(坐擁多套拆遷房的老太走失)3

北京市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的志願者幫忙找回老人後,收到錦旗。受訪者供圖

抽絲剝繭

其實,在最初的搜救中,隊伍也走過彎路。

他們用人海戰術,将隊員們都撒出去,可是這樣耗時耗力,隻看一眼照片,就能在茫茫人海發現一個陌生人,是一件難事。

沒多久,他們摸索出了經驗。一個走丢的老人此前是警察,從公共廁所出來後,便緊跟着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隊員們找到他,老人轉過頭,“噓,我這兒盯梢呢,這是一通緝犯。”這位被跟了一路的年輕男子,竟也沒有發現有人跟了自己一路,蘇敩和隊員們笑稱,“這老警察功夫沒丢啊。”

屢次遇到這類情況,隊員們明白了,要找到一個走失的阿爾茨海默症老人,一定要關注他們的過往經曆。

在隊員“鳥叔”看來,阿爾茨海默症病人的記憶就好比俄羅斯套娃,随着年齡增長,一層層記憶猶如套娃一樣疊加上去。患病後,象征着近期記憶的外層套娃便個個脫落,剩下的,都是早期的記憶,他們像是穿越到了過去。

為此,每次前方隊員行動前,都會有一組人跟家屬溝通,除了核實求救信息,還會跟家屬了解走失老人的過往經曆。

隊員們記得一個“始終走不出過去的老人”。那是他們尋找過次數最多的一個阿爾茨海默病患者,隊員們都叫他“江老頭”。

他一共走丢7次,頭兩次被家人找了回來,房門上鎖。但他總能找到鑰匙,打開門就往外走。近7個月的時間,他又走丢了五次,每次都在同一個位置被找到。“他到底要幹嗎去?”江老頭從來不說緣由,家人不解,隊員們也不解,“怎麼總往這裡跑呢?”

直到最後一次,隔着老遠,“鳥叔”就發現了坐在石墩上的江老頭。“鳥叔”走近了坐下,“你怎麼總來這兒啊?”江老頭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誰還沒個年少時的同學呢?”大家恍然大悟,原來他屢次出門,是為了找人。

蘇敩感歎,尋找老人,就是在走近老人的生命。原來有些事,連最親的人也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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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行動結束後,隊員們進行複盤。受訪者供圖

形态各異的親情

尋人故事中,還夾雜着人情冷暖。

老人失聯後,隊員們通常會建議家屬在尋人啟事上發布懸賞,以增加路人對尋人啟事的印象。而當義務尋人的行動裡有了錢的參與,偶爾也會有争端。

一個坐擁多套拆遷房的老太太走丢了,兒子閨女商量了一整天,最終決定懸賞一千元。

尋人啟事貼出來,鄰居圍着笑,勸蘇敩等人别找了,“人家好不容易把老人弄丢,前些天他們家狗丢了,都懸賞兩千。”

繼續行動時,蘇敩被一個坐着輪椅的老太太叫住了,老太太說,由她出資将懸賞金提高到5萬,多餘的錢由她來出。她想到這些年的情誼,說,“我這老姐們不容易。”

沒想到次日,看到尋人啟事上寫着懸賞5萬,老太太的幾個孩子圍着隊員們鬧,質問蘇敩為什麼要把懸賞金額提高,“你們寫的,剩下的錢你們自己出。”一番解釋後,家屬們才消停下來。

老太太最終被找回來了,但隊員們連一聲“謝謝”都沒有聽到。

隊員們說,在救援過程中,他們感受到了形态各異的親情。并非所有家庭都是母慈子孝的,面對那些虛與委蛇的親屬,蘇敩總有一種“想脫下馬甲去抽他一大耳刮子”的沖動。

令蘇敩欣慰的是,他也見過焦慮、崩潰的家屬和勢必要找到的決心。在他見過的家屬中,有拍闆出50萬懸賞老人的兒媳婦,也有連夜從外地趕回北京找父親的後輩。

一個倔強的老頭兒被找到之後,堅稱自己并沒有走失。當他的老伴兒從車裡走下來,他瞬間乖巧起來,低着頭,撇着嘴,一臉委屈地說,“我走丢了。”他的老伴兒聽完,雙手捧起他的臉,寵溺地說,“好,那我們現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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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幾個隊員合影。新京報記者 汪暢 攝

“堵上一塊缺口”

北京市志援應急救援服務中心辦公室的牆壁上,挂滿了錦旗。白闆上有黑色記号筆留下的一個又一個思維導圖。

每次行動後,隊員們都會到辦公室進行複盤,在白闆上寫下經驗和失誤。

他們感歎,“其實現在好心人還是挺多的”。隻是有時候,好心可能反而耽誤救援。蘇敩和隊員們偶爾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沿路都有監控攝像頭,但是老人似乎憑空消失了。在現場探路費了很多工夫後,他們找到了老人。原來,老人套上了好心人送的衣物,體貌特征有了一定的改變。

還有時候,老人跟年輕人問路,問的是一個早已消失的地點,年輕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兒,便将他扶到了不遠處的公交站。老人在車上坐了一整天,始終等不到他想要去的那一站,于是便跟着公交車的環形路線反複循環。

李宏偉有些無奈,“為什麼大家都想不到報警呢?明明遇到了一個舉止怪異、表達混亂的老人。”

“這其實就是一個社會的缺口。”尋人行動走到第六年,蘇敩和隊員們意識到,患有阿爾茨海默症的老人走丢,最大的問題在于,除了他們的家人,沒有人知道他們走丢了,沒有路人意識到他們是病人。面對那些怪異的舉動,很少有路人意識到,這是老人在求救。

中國老年保健協會阿爾茨海默病分會常務委員兼副秘書長、天津醫科大學總醫院神經内科張楠教授曾說,“在衆多疾病當中,阿爾茨海默病的危害被長期低估了,它除了會“偷走”人的記憶以外,還會使患者出現運動障礙,生活自理能力逐漸下降,嚴重的患者還會出現行為異常,需要有專人24小時的照料。”

隊員們希望,通過他們的救援行動能堵上這塊缺口,“山地救援、災難救援很多,但在城市裡救援一些外表相對正常的老人很少,沒有人專門幹這事兒,但社會十分需要。”

他們還希望,越來越多的人能加入他們的行列,“并不是說讓大家都加入我們志願團隊,而是多留個心,或許你開口問一句,擡手打電話報個警,就拯救了一個阿爾茨海默症的家庭。”

加入隊伍後,隊員們總會更關注路上的行人。不出任務時,幾乎每個隊員都在路邊“撿”到過疑似阿爾茨海默症的老人。

秋日的正午,太陽依舊很毒。一個白發老頭兒獨自徘徊了很久,他行裝淩亂,套着深綠色的軍大衣,兩條腿光光地露在外面。一位隊員着急出門,但還是忍不住過去詢問了一兩句。

見老頭兒的答話前言不搭後語,她給片區派出所打了個電話,“萬一他就是一個走丢的老頭兒呢?”

(李維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汪暢 編輯 胡傑 校對 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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