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上經常看見這樣一些說法,“最沒尊嚴的動物就是中國的入侵動物”、“任何物種入侵中國,都會被吃成保護動物”、“中國吃貨就是入侵物種的天敵”、“美國、澳大利亞物種入侵問題那麼嚴重,是他們不會吃,派中國吃貨去一定能解決問題”。
此類言論我将其稱為“吃貨無敵論”,從我第一次接觸到這種言論,就知道這是毫無根據、娛樂性質的段子,一笑了之就行,不必當真。我以為網友們也有足夠的分辨能力,能分清段子和事實,但是這幾年此類言論更加甚嚣塵上,我才發現,很多網民居然将段子信以為真了,還到處去宣揚。
這對我國防治物種入侵非常不利,因為民衆沒有意識到物種入侵的危害,缺乏對物種入侵的警惕,也缺乏對生态保護事業的關注。雖然很多科普博主都在駁斥“吃貨無敵論”,寫過不少辟謠文章,但效果并不理想。我也數次表示“靠吃解決不了物種入侵問題”,但不知道被怼了多少次了,很多人堅信中國吃貨可以消滅入侵物種。果然,段子流傳一百遍,部分人就把它當成了真理。
為了有理有據地反駁“吃貨無敵論”,我就來盤點一下,我國的入侵物種裡,到底有哪些是能吃的。
今年6月份發布的《2019中國生态環境狀況公報》表明:全國已發現660多種外來入侵物種,其中入侵植物多達370種,占比超過一半;其次是動物,有220種;也包括少量的菌物、原核生物和原生生物。
所以我國的入侵物種裡面,一半以上是植物,比如常見的水葫蘆、水花生、加拿大一枝黃花、三裂葉豚草、蒺藜草、刺蒼耳、互花米草、野燕麥、薇甘菊等。很明顯,這些花花草草沒一樣是能吃的,370種入侵植物裡也沒一種能夠端上餐桌。
菌物、原核生物和原生生物肯定吃不了的,我們隻能看看那些動物。可我國的入侵動物當中,大部分是害蟲,比如紅棕象甲、稻水象甲、紅火蟻、蘋果蠹蛾、松材線蟲、松突圓蚧、美洲大蠊、德國小蠊、棗實蠅、強大小蠹、美國白蛾、草地貪夜蛾等,一聽名字就知道不能吃。真正能吃的動物,隻有以下幾種。
首先就是小龍蝦。
小龍蝦學名克氏原螯蝦(Procambarus clarkii),20世紀30年代進入我國,60年代食用價值被發掘,80-90年代大規模擴散,無序養殖緻使大量逃逸,已對我國生态造成破壞,被列入《中國第二批外來入侵物種名單》。
小龍蝦被稱為“夜市小霸王”,但被消費者吃掉的小龍蝦,絕大部分是人工養殖的,2019年我國小龍蝦總産量達163.87萬噸,湖北省約占一半。同時我國還從國外進口了2394噸小龍蝦來滿足國内市場的需求。所以被很多人稱為“最失敗入侵物種”的小龍蝦,其實被吃掉的是養殖的。當你喝着啤酒,吃着麻辣小龍蝦的時候,你以為自己是在消滅入侵物種?當然不是,你是在為小龍蝦養殖業和餐飲業作貢獻。
野生環境裡,小龍蝦依舊在興風作浪。
2011年雲南元陽縣3萬畝哈尼梯田被小龍蝦入侵。它們與當地魚類争食,啃食水稻,破壞梯田,嚴重影響當地的糧食産量和旅遊業。為此,從2012年開始,紅河州和元陽縣每年要出資110萬元來清理小龍蝦,一年要清理370萬隻,但也無法徹底清除。
《外來種克氏原螯蝦的危害及其防治》一文也講述了幾個小龍蝦危害的案例。1998年防汛人員在長江荊江大堤章化段搶險時挖出大量螯蝦,鄂州長江燕矶段也發現10餘起螯蝦危害大堤的事件,武漢市漢江大堤上黃金口段一處池塘邊發現37處螯蝦洞穴。螯蝦入侵到南京紫金山的琵琶湖後,僅過了1年這裡就看不到淡水豐年蟲和鲎蟲了。2001-2003年在湖南省津市毛裡湖調查發現,螯蝦在當地水域泛濫,吃掉了大量藻類,使得以這些藻類為食和栖息的鬥魚、鳑鲏、花丁鮈、鰕虎魚等魚類消失殆盡。
野生小龍蝦不建議吃,因為攜帶大量緻病菌和寄生蟲,是肺吸蟲的中間宿主,在污染水域生長的小龍蝦也容易重金屬超标。
除了小龍蝦外,另一種經常出現在餐桌上的入侵動物就是牛蛙。
牛蛙(Rana catesbeiana Shaw),原産于北美洲,1959年引入我國。牛蛙體型大食量大,養殖牛蛙逃逸到野外泛濫,不僅會與本土兩栖類競争,還會捕食本土兩栖類,牛蛙身上攜帶的蛙壺菌也會感染中國本土蛙類,導緻生物多樣性和生态平衡嚴重受損。研究表明蛙壺菌至少可以感染695種兩栖類,在美洲、歐洲及澳大利亞造成大量野生兩栖類死亡。牛蛙被IUCN物種存續委員會的入侵物種專家小組(ISSG)列入【世界百大外來入侵種】,被列入《中國第一批外來入侵物種名單》。
第三個是羅非魚家族,我國引入的羅非魚有好幾種,主要有尼羅羅非魚和奧利亞羅非魚以及它們的雜交種。其中尼羅羅非魚被列入《中國外來入侵物種名單(第 三 批 ) 》。在廣東、廣西、海南等南方省區的水系裡已經形成地方優勢種群,造成本地魚類減少或消失。
中國消費者對羅非魚的喜愛程度比不上小龍蝦和牛蛙,但在歐美,羅非魚比較受歡迎。
福壽螺和非洲大蝸牛(褐雲瑪瑙螺)也能吃,但是兩者都攜帶着緻命寄生蟲和病菌,尤其是廣州管圓線蟲,這種寄生蟲會寄生在人體中樞神經或腦脊液中,引發腦膜腦炎、腦膜炎、視覺損傷甚至失明,嚴重的可緻人死亡。
福壽螺在我國餐館裡很常見,餐館拿它冒充田螺,但隻要保證完全熟透了就能吃。
非洲大蝸牛的養殖品種叫白玉蝸牛,可以拿來食用和當寵物,比野生的幹淨很多,據說很多餐館裡的“法國蝸牛”就是用它來冒充的,但食用時也需注意,要保證熟透。野生的非洲大蝸牛最好連碰都不要碰,尤其是小孩。
此外巴西龜和紅腹鋸鲑脂鯉(食人魚的一種)這兩種用作觀賞的入侵動物也能吃,但是巴西龜比較腥臭,很少有人吃,但也有不認識的人把它當成老龜買回去炖湯,參考新聞《南京超市驚現巴西龜,專家:不能替代老鼈湯滋補》。紅腹鋸鲑脂鯉在它的南美老家被當地人各種煎炸烤煮,想必味道不錯。
另外,在網上還看到有人吃豹紋脂身鲇(清道夫),勉強将其納入能吃的範圍。長得不太好看的鳄龜也是能吃的。
所以,我國660多種入侵物種當中,能吃的和勉強能吃的隻有9種,占我國入侵物種種類的1.3%,其中最受歡迎的隻有小龍蝦和牛蛙,其餘幾種并沒有多少人愛吃。
我國的入侵物種當中,隻有1.3%是能吃或者勉強能吃,其餘的都是不能吃的。部分人隻看見了小龍蝦和牛蛙,就編造出“中國吃貨解決物種入侵”這種娛樂段子,甚至還有很多人信以為真,實在太荒謬了。
“靠吃來解決入侵物種”純粹就是個段子,段子和事實要分清楚。我國是全世界遭受入侵物種危害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每年入侵物種會造成1200億以上的經濟損失,近兩年最猖獗的入侵物種草地貪夜蛾甚至威脅到了我們的糧食安全。我國的入侵物種問題都難以解決,就不要替美國和澳大利亞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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