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2017-11-09 汪嘯波 晚上八點
對于大多數中學生而言,以第一人稱寫作是自然而然的事。嬰幼兒認識世界,是從有自我意識開始的;小學生作文,一般寫自己所見所聞;進了初中之後,叙事、描寫、抒情,大多數時候,同學們也習慣用第一人稱。可到了高二高三,“我”基本上“丢”了。
為什麼丢了呢?
因為被告知“文章千古事”“文章合為時而著”,因為被提醒,凡“我”皆是“小我”,寫“我”格調不高。
其實,“鐵肩擔道義”“為民鼓與呼”,這樣的寫作要求主要針對成年人,而并非要求中學生。好比孩子的衣褲,我們不能一開始就按照成年人的尺寸去做。
認真研究一下題目,我們可以發現:前三個都出現了“我”;後三個雖然沒有直接出現“我”,但是都可以補上“我”。特殊的計生政策,導緻三十多年時間,出生了一代奇怪的生物——獨生子女。他們缺乏兄弟,缺少姐妹,缺少玩伴,缺少知音,言行中流露渴望擺脫“孤獨”“冷漠”的共性。作文的題目中,因為有了“我”或者“蘊含我”,文字頓時生出溫情,瞬間打動了我們。
第一人稱“我”,是一種直接介入的表達方式。“我”的使用,回避了空洞模糊,能使讀者的能動性發揮到最大限度,最大限度地提升了讀者的代入感。很容易讓人感覺:所叙之事是作者的經曆之事,所抒之情是作者的肺腑之情。冰火冷暖,明晰真切,具體感人!
我們不妨整理一下叙述抒情類文章中的“我”,看看有幾重蘊含的意義。
一、 我是世界的見證者
孟子說:萬物皆備于我矣。以“我”來寫作文,符合人們的認知規律。我們從小到大,由近及遠,于無知漸漸有知,本來有個出生成長的過程,寫作是我們認識世界的證明。
從哲學意義上看,再卑微的“我”,都無法替代。宇宙洪荒,山河故人,所有的一切,都靠“我”來看見、聽見。沒有“我”,世界豈止是“空空蕩蕩”,簡直是“無影無蹤”。在現實中,沒有世界,當然沒有“我”;而在文章中,若是沒有“我”,哪還有整個世界?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孤本。其出生經曆、生老病死等生命軌迹都不一樣;即使一樣,每個人見聞思感也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是一個宇宙”。正因為如此,人間才如此豐富多彩。
二、我是故事的叙述者
小說(叙述類文章的一種)以“我”為叙述人稱來描述情景、叙述故事,我們就稱之為第一人稱的叙述方式,這能引導讀者關注主人公的經曆和命運,使讀者産生一種如遇故友、如逢至交的真實親切感。
初中教材《孔乙己》的悲慘遭遇,借助一位不谙世事的酒店小夥計來不動聲色地講述,展示一個令人心顫的批判性主題。一個原本純潔的少年,卻在自己的叙述中不知不覺加入了對孔乙己折磨的行列,控訴了荼毒心靈的科舉制,揭示了淪為看客喪失靈魂的麻木的人們,小說這樣的人稱安排蘊涵着更深刻的批判。
前蘇聯小說《一個人的遭遇》通過主人公索科洛夫與叙述人我的交談,引出了整個故事。這個叙述結構很有趣,“我”中還有“我”,索科洛夫以自白來講述蘇聯衛國戰争期間普通人作出的巨大犧牲,真實地再現千百萬蘇聯人民共同經曆的痛苦生活,反映侵略戰争給人民帶來的巨大災難。據說,莫斯科廣播電台當初演播,聽者如堵,萬人空巷,駐足傾聽,反響巨大,“我”的叙述功不可沒。
三、我是情感的主宰者
以“我”來抒情有着先天的有利條件,因為“我”字一出現,讀者與作者情感實現了無縫對接。抒情性強的詩文,通常直接用“我”直抒胸臆。
古有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名句,酣暢淋漓,快哉快哉!
再看著名抒情詩《祖國 我不用言語》,“我”的進入,強化了我與祖國血脈相通命運相連的情感。
我在你的大地上行走
我用你給我的步履
我在你的河流裡遊動
我用你給我的記憶
祖國 我不用言語
睜開眼全是你的面龐
用心聽全是你的聲音
早晨是宋詞的早晨
黃昏是唐詩的黃昏
雨巷是楚國的雨巷
風濤是塞北的風濤
站起來就是軒轅的古樹和偉大的長城
倒下去也是不屈的精神和祖先的領地
……
我們紡織棉花
我們種植水稻
我們拉網打魚
一輩輩老死在/你随便一座山巒
流浪在/你任意一片草地
哭泣 歡樂和美好的人相愛,唱歌、奔走
寫信、約會、在你的祖蔭下渡過四季
……
黃河永遠沒有流盡的日子
泰山再也沒有輕薄的印迹
當生命将在你的曆史流星般劃過之際
我将獻出我所有的愛意
祖國 我不用言語!
再如選入教材的詩歌名作,舒婷的《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也運用了第一人稱的句式。
我是你河邊上破舊的老水車,
數百年來紡着疲憊的歌;
我是你額上熏黑的礦燈,
照你在曆史的隧洞裡蝸行摸索
我是幹癟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灘上的駁船
把纖繩深深
勒進你的肩膊,
--祖國啊!
我是貧困,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輩輩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飛天”袖間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國啊!
用第一人稱來寫,以“我”向“你”(祖國)的傾訴,表達了“我”和祖國一同走過艱難困苦、一同經曆風雨滄桑。
“我”是詩歌中最容易點燃激情的火炬!
妙用第一人稱“我”,真是司空見慣而又奇妙無比的表達。
妙用“我”,能使文章情節更真實,故事更生動,形象更逼真,人物更鮮活。
妙用“我”,仿佛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手所觸,親曆親為:感受最真切。
妙用“我”,恰似一條小溪,快慢急緩,喧響沉靜,任意流淌:行文更自由。
世間之物,是因為“我”描述而呈現;世間之理,是因為“我”的思考而引發;大家熱烈之讨論,是為了啟發“我”而存在。
世界如此之美,親友如此之善,“我”在其間是如此之有幸,突然就想起台灣作家張曉風《我在》一文的結尾:
“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我在。你還要怎樣更好的世界?”
作者系衢州二中教師
《浙江教育在線》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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