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三昧

今年雙11，随着“舒适”漸漸成為近年來女性選購内衣的新标準，“無尺碼内衣”已經占據了内衣市場的半壁江山。曾經，大衆對“舒适”的認知是模糊的，内衣的尺碼、罩杯的形狀、胸墊的薄厚程度究竟意味着什麼？答案也十分模糊。為了尋找一件理想的内衣，大部分女性憑借零碎的經驗和身體的直覺，不斷試錯。

扣上内衣搭扣，方圓的束縛感便開始了。

這種感受是在工作過程中一點一點積累的。方圓在房地産行業工作已有8年，主要負責建築項目的管理、監督，每天至少要花2個小時在辦公室和工地之間往返。工地上噪音大，她必須提高音量，加上大幅度揮舞雙臂，才能完成跟同事的溝通。

方圓住在出了名的“火爐”城市重慶，她記憶中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熱。她記得最清楚的是，每次從工地回到辦公室，内衣就被汗水浸透，鋼圈内衣的胸墊海綿濕答答地貼在皮膚上，散發着汗味。

每到夏天，她都選擇透氣排汗的衣服來減輕自己外出的負擔，尤其是内衣。她平時穿75B的内衣，她總是選擇底圍較小的内衣，這樣内衣便可以緊緊圍裹住自己的胸部，當底圍勒緊，她便可以減少内衣往上跑的次數，減少那種外人看不到的尴尬感。

但皮膚被勒緊的刺痛感，總能提醒方圓，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一件内衣嚴密包裹，密不透風。

因此，她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脫掉内衣。

她也試過不穿内衣，隻貼乳貼，但乳貼的質量參差不齊，出汗以後，奇癢難忍。

“我感覺我穿内衣這麼多年，仿佛穿了個寂寞”。方圓跟閨蜜分享自己買内衣的挫敗感，“為什麼蘋果手機不斷在叠代進化，我的内衣卻從來沒有進化過呢？為什麼我穿内衣的體驗始終都不舒适呢？”

如何能買到一件舒适内衣的問題，也曾困擾李英俊許久。進入青春期後，李英俊的第一件内衣是母親買給自己的，底圍由硬鋼圈組成，罩杯裡裝着厚厚的海綿墊，從那以後，鋼圈内衣成為李英俊購買内衣的首選，很長一段時間，她相信鋼圈有更好的承托力，能夠把自己D罩杯的胸部支撐住，避免下垂。

但鋼圈内衣總是把她的胸部“壓得緊緊的”，這樣的束縛感在李英俊情緒上最焦慮的時候變得格外明顯——為了舒緩情緒，她選擇解開内衣。

前幾年，李英俊在一家媒體就職，突發新聞的指令到達工作群聊後，李英俊習慣到報社的廁所隔間裡獨自呆上五分鐘。在隔間裡，她解開後背上的内衣搭扣，身體的壓力瞬時減小為零，像是卸下了生活裡的重擔。這五分鐘，她在這種輕盈感中放空大腦，做深呼吸，以便應對突發新聞。

盡管從外觀上看起來，女性穿着内衣後身體線條變得更加流暢，但這種優美線條的背後，是無處不在的負面感受。李英俊熟稔的一種身體感受是：自己的胸部總被緊緊勒着，它們以這樣的痛感存在着，為自己工作中的焦慮更添一把火。因此，每天穿戴8-10小時後，回到家中，李英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開背後的搭扣，讓胸部離開鋼圈。

幾乎每一個女性都在選擇适合自己的内衣這件事上，體會過挫敗感：選擇一款貼合胸型、尺碼合适的内衣，實在是太難了。

方圓曾嘗試在各大電商平台靠算法推薦購買内衣。輸入關鍵詞後，大數據會根據她的罩杯和胸圍的大小推薦相應的品牌内衣，方圓研究一陣尺碼、再看一眼外觀，便果斷下單。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買了幾十件内衣，仍然沒有讓她感覺舒适，空杯、上竄、悶汗、不貼身……

在方圓的内衣探索史中，讓她感觸最深的是一件“半杯内衣”，造型類似抹胸，又便于穿脫。她見海報上的樣式好看，又想穿露肩上衣，便下了單。結果，這件内衣上身後空杯嚴重，由于沒有肩帶，更無從調節松緊。方圓認為，是該款内衣的尺碼出了問題——自己平時穿75B，但該款内衣的尺碼是34B，同樣是B罩杯，但不同品牌對于底圍的計算方式卻不同。她心想，這款内衣不是為小胸女孩設計的。

方圓曾經買過的幾十件内衣都沒辦法做到“不空杯”，為此，她開始有了下意識的動作——雙手抓住肩帶往後提，胸前的空隙随之減小。這個動作的副作用是，她常常在下班時感覺肩部被緊繃的肩帶勒得酸痛。

難以買到貼合胸型的内衣，也是方圓在中學時就形成的内衣認知，甚至，她以為内衣就是不貼合胸型的。

每天早上上學前，方圓習慣把胸挺好，用手把胸部和兩側的肉放到一款内衣中，再把肩帶勒緊。她以為自己做到了穿内衣的标準效果——聚攏、挺拔。但沒等到上午的課程結束，這種強行的聚攏便開始失效，她感覺内衣似乎從上往下裂開大口子，有時，肩帶還會悄然滑落到小臂。

此時，29歲的方圓購買内衣已超過10年，平均3個月淘汰一件内衣，價格在60-300元不等。聽完她的吐槽，閨蜜建議她嘗試Ubras“無尺碼内衣”，彈性大，面料柔軟透氣，穿一整天都不勒。

這是方圓購買“無尺碼内衣”的起點，此前她從來不知道挑選内衣竟然可以如此簡單，隻要選擇自己喜歡的顔色和款式就可以，無需再為尺碼煩惱。

另一方面，追求舒适的意識也正在“不舒适感”的強烈刺激下催生出來。

作為外科醫生的王歡甚至覺得内衣對她來說是種累贅。超長的工作時間和頻繁的更衣次數，讓穿脫内衣方便成為她迫切需要解決的難題。她幾乎每天早上6點就走進醫院，晚上9點左右做完手術才能回家。她在一天之内至少更衣5次，換上手術服、便衣和睡衣，其中需要3次脫掉内衣、2次穿上内衣。後背上的搭扣在這樣的更衣頻率下變得粗砺，不斷摩擦皮膚。

做醫生7年，王歡一直在探索什麼樣的内衣可以讓她全身心投入工作，不再為内衣勒緊身體的“不舒适感”分神。她沒想到，冬天的時候，單位裡實習醫生已經發明出一套更便捷的穿衣方式——她們把内衣套在内搭或毛衣外面。在更衣室裡，她曾看見幾位實習醫生裹着羽絨服外套進門，脫下之後便把内衣摘下，等到換上手術服之前，再把内衣套上。這些學生往往在前一天結束手術之後，洗過澡便懶得穿上内衣，一回家便直接睡了。

在同事的推薦下，王歡購買了一件無尺碼内衣，穿久了無尺碼内衣後，王歡逐漸習慣了不被束縛、穿脫方便的舒适感，如果哪天實在太累了，她幹脆不脫内衣直接睡覺，第二天醒來也沒有感覺身體有負擔。

舒适其實是一種選擇，這是何歆經曆了内衣給自己帶來的極度不适後得出的結論。

穿着工服在夏天的潮汕奔波時，何歆腦海中冒出一句話：女人有時候真的很難。讓她感受到艱難的是夏日的高溫。作為汽車玻璃生産線上的管理者，何歆需要長期在廠房跟進生産實況。廠房由鐵皮搭建，室内氣溫經常高達39度左右，至少一半房間沒裝空調。在廠房裡，她時常感覺胸前已經濕透了，幸好工服寬大，不易被人察覺。

實在趕上皮膚不适，何歆會到廁所裡撓一下。而到了項目中期，工作時長常常加倍，有時會忙到淩晨。何歆為此曾設想過自己不穿内衣上班，雖然也許旁人看不出這一變化，但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三年前開始這份工作後，她一直在尋找一件更加輕薄、寬松的内衣。今年夏天，何歆在短視頻平台上看到歐陽娜娜推薦的“小涼風無尺碼内衣”，她下單買了同款後，感覺的确是更透氣了，盡管依然在流汗，但能感受到身體是清爽的。有時，在奔波走動時，她恍惚以為自己當天忘記穿内衣了。

方圓、李英俊、王歡、何歆都注意到了一個現象：身邊的女性朋友談起買内衣這件事，更多關注自己的真實感受，不再看重“聚攏”和“挺拔”。

出于職業習慣，李英俊是電商直播的忠實觀衆，她喜歡直播間中熱熱鬧鬧的氣氛，有一種邊看綜藝邊逛街的快樂和充實。在薇娅直播間，她購買了第一件無尺碼内衣，主播推薦時說的那句“穿了就跟沒穿一樣舒服”吸引了她下單。

下單後，李英俊開始在網上搜索内衣品牌的相關資料，她調侃道，這是“職業病”，就連買内衣都要查一查這家品牌到底靠不靠譜。她發現，這家内衣品牌号稱在材料學、人體工學和面料學領域都有研究。

但她還是決定一切以穿戴感受為準，如果并不舒适，她就立刻退貨，不再複購。

大胸女孩李英俊第一次穿上無尺碼内衣後，感覺薇娅所言非虛，的确很舒服，面料柔軟，穿上也很透氣，但聚攏性和承托力的确不如鋼圈内衣。她穿着無尺碼内衣出去跑采訪、出差，再也沒有被束縛的焦慮感，她甚至經常感覺自己沒穿内衣，後來她把家裡的内衣都換成了無尺碼内衣，兩個月前，她發現Ubras新推出了“軟支撐内衣”，新增加了承托功能，但舒适度未減，這對于大胸的她來說是剛需。

做了5年記者的李英俊越發明白讓自己舒适的重要意義，冬天到了，她換上了暖絨絨的床品四件套，亮黃色的居家棉拖鞋，可以躺着看電影的投影儀……被“舒适”包圍，讓她感到幸福和踏實，也讓她更能打開感官，認真體會生活中每一個微小的感受。

她說，她喜歡波蘭詩人辛波斯卡在諾貝爾文學獎受獎演說中說的一段話：

“在字字斟酌的詩的語言裡，沒有任何事物是尋常或正常的——任何一個石頭及其上方的任何一朵雲；任何一個白日以及接續而來的任何一個夜晚；尤其是任何一種存在，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存在。”

讓自己舒适這件事也是不尋常的，舒适帶給人的内在力量，能讓你更堅定、從容地面對生活中的風浪與堅硬。

（為保護采訪對象隐私，方圓、王歡、李英俊、何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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