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考過後，我仍然不知道何去何從。總有人說，高考完了就解放了，然而在我的世界裡，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少了一種動力，也少了方向感。

早就預料到了，我高考成績一般一般，一直以來，不管是學習，參加實踐活動還是同學聚會，我就是一般一般的存在感，早已習以為常了。

稀裡糊塗填完志願後，實在無聊，在四方打聽，八方巡邏後，我終于争取到一個在輔導機構做代理教師的職務。雖然在名義上是代理教師，實際上就是陪小朋友們玩，要不然怎麼會招我，也是，誰讓我一副人畜無害式的樣子呢。

嘴角洋溢着笑容，眉間徜徉着得意，飄逸的長發上夾着我新購買的碎花一字夾，戴着我的漁夫帽，挎着我的白色帆布包，大踏步地向目的地走去。

路旁的綠樹長得還算茂盛，它們正不慌不忙地整理發絲；鳥兒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現在正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分工呢。

聽說，和我合作的是個男孩。

希望是個有着白淨的臉龐，泛着點點羞澀的紅暈，還有着溫柔的羅曼蒂克式的男音的小哥哥，最好是個男神，比男神差點我也不介意，畢竟又不是拍電影。

一想到這，我就激動地加快了步伐，身體輕飄飄地，像是瘦了不隻二十斤的樣子。一邊沉醉着構思我與“小哥哥”的第一次談話，一邊像懷揣着小鹿似的蹦蹦跳跳地走着，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02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強行把我心中亂蹦的小鹿摁下去。一推開“辦公室”的屋門，連那門與地闆的摩擦聲還沒來得及停止，我就嗅到了狂放不羁的味道。

我有那麼一秒鐘，真的傻住了，不是被我“小哥哥”的美給震撼了，而是被那個放蕩青年給折服了。

燙過的小卷發，不對，這是最近流行的，準确的說叫做錫紙燙，還染白了幾绺；臉上布滿青春的痘痕；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他居然還有耳釘。

如果不看頭，遠遠地看他，我是可以接受的，一條利落的運動束腳褲，一個簡單的白色體恤，把他的身材襯得倒是不錯。細看發現，束腳褲是迷彩作縫線的，白T恤上還開了幾個洞。

我慢吞吞地艱難地向前移動着，真後悔來得早了。負責人讓擺擺手勢，示意讓我快點過去。我和他并排站在負責人旁邊，很慶幸，沒有嗅到煙酒氣息，我們互相介紹完，明确任務後，又交談了幾句，就走出來了。

我們走出了辦公室，很顯然，我不願意主動和他說話，即使我們是搭檔，真不知道，培訓機構是怎麼選的他。我先行一步，到小朋友們玩耍的空地上坐下，觀察着小朋友們的一舉一動，防止他們闖禍。

其實很容易就能感覺到，他是個多話的人，在辦公室裡，他總是有的沒的，問一些和工作不相關的問題。

他居然走了過來，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我假裝看着小朋友們，用我敏銳的餘光去瞥他的進程。他果然先開口說話了，問我，你上初中幾年級，你在哪上學······

我内心一陣想揍他的沖動，不過，細細想想，這意思，是誇我年輕呢，還是說我幼稚呢, 最後，還是忍住了。

他說一段，我接一句，一開始，就這樣平淡地結束了。午飯時間，由于我們是新來的，和誰也不熟，他又主動提出，兩人湊合着一起去買飯，吃飯。

時間長了，聊得就開了，隻是我對他的那身皮囊還是耿耿于懷。

聊到高興時，他總是口無遮攔地冒出髒話，這總讓我無可奈何，我嘗試去糾正他，這次他答應了，下次就忘了。還是挺感謝他的，他話痨的毛病讓我不會感到無聊，畢竟小朋友們一般不會闖禍，平時也就用不到我。

有一次，兩個小朋友打架了，我急忙過去拉架，誰知小朋友打架竟然會上爪，撓的我手臂上一道道紅印，他最終用蠻力拉開了兩個正在氣頭上小朋友，制止了這場鬧劇，我就負責溝通，安慰，這種事後工作了。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會搭配個男搭檔了。事後，他還很貼心地問我手臂怎麼樣，覺得他也不是壞男孩。

03

後來，徹底熟悉了，我知道他在職業學院學護理，令我驚訝的是他的年齡竟比我小兩歲。他并不專心于學業，經常出去蹦迪，喝酒，但很少抽煙，他也有紋身，甚至還經常打架。

這在我心裡，就是名副其實的不良少年呀。他托關系找了這份工作，因為，即使他很叛逆，他也覺得應當自己掙錢自己花。

不知為什麼，我總是嘗試疏遠他，覺得和這種人接觸久了，不太好，可是他總是那麼主動，和你聊天。

有一次，起床起晚的我，沒吃早飯就狂奔到培訓機構，到了之後，簽完名，才有喘息的機會。我坐在一旁，嘗試快速讓自己蹦跶的心平靜下來。雖然不累了，可是總感覺沒有力氣，昏昏沉沉的。

我在潛意識裡感覺，不妙，我有好幾次低血糖的曆史記錄，這次，不會這麼倒黴吧。我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希望能得到緩和，那種眩暈又惡心的感覺太難受了，我的手心裡滿是冷汗。

他看我不對勁，就問我，怎麼了，我用我僅剩的力氣給他說，讓他去買葡萄糖。因為之前有醫生給我說過，要是低血糖，不要硬撐，否則會導緻休克，所以我會毫不客氣地去指示他去買，不管是任何人在身邊，我都會這樣做的，或許是出于一種本能吧。

他也意識到不對，但他沒有像我說的那樣，去跑去買葡萄糖，他直接把我擡起來，背在他身上，向外跑去。

我忘記了，是怎麼到的診所，依稀記得，在路上，他聽一會兒喘息一會兒的粗重的呼吸聲，好似旁邊還有其他輔導班的老師，在指導着他往哪走。

我清醒時，第一眼就是爸媽了，沒有看見他。後來才知道，他背了我很長一段路，因為沒有其他設施，隻能背一會兒喘一會兒。

04

從那以後，我對他有種敬佩和感激，不再嫌棄他了，像對待朋友那樣地對待他。

他說，我是他朋友中的唯一的 “乖乖女”，有的人見到他這種打扮，都會避而遠之，更别說談話了。我說，他也是我朋友中唯一的“不良青年”。

相視一笑，似乎看穿了整個世界。

我勸過他，個性不一定要喝酒抽煙，讓他戒掉，他說除了酒煙，他覺得很少有人理解他，但他還是答應了，其實他也不經常喝酒抽煙，他明白其中的壞處。我堅信，他會是個好青年。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一個在我的朋友堆裡，不同的一個。

顯然，我們價值觀并不相同，他向往個性，狂放不羁的生活，他認為人活一世，不能辜負自己，要學會滿足自己；而我隻适合平凡，安穩的生活，我認為百善孝為先，不想讓父母的期望落空。

他也有顆善良的心，也會和小朋友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也會用溫柔的聲音給小朋友講故事，也會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這一切與他的外表是那樣格格不入。

而我，也想要活得個性，編髒髒辮，帶墨鏡，嘗試我沒試過的生活。是他讓我意識到，我的願望與我的平凡生活并不矛盾，沒有任何規定限制一個人隻能有一種生活方式，不是嗎？

05

做乖乖女做習慣了，總以為上職業學校的就是壞學生，穿得性感個性的就是不良青年，沒有固定職業散漫在街頭的就是流浪混混，毫無遮攔滿口髒話的就是社會渣渣。

實際上，在我過去的十幾年裡，我的眼鏡上已經不知不覺蒙上一層彩色的薄膜，我很慶幸，幫我撕去這層薄膜的，是他。

有色的眼鏡真的要不得，也許上技術學院是因為家境困難，也許穿得個性是内心孤獨，也許散漫在街頭的是某位不知名的藝術家，也許滿口髒話是缺乏安全感。

好壞的評判标準，不應是簡單的主觀臆斷，因為我們還沒有深入地去了解任何人。

我們沒有理由，去輕易地評價任何一種和我們不同的生活方式和裝扮方案。也許他們的生活方式有錯誤，他們的裝扮不如我們法眼，但我們不能以先入為主的理念去評價他們。

有時候他們并沒有傷害任何人，他們有時也很孤獨，他們也需要理解。

寫在最後：我們一直保持着聯系，幾年過去了，他變化很大，畢業後，他自己創業了，現在是個小老闆。

他不壞，隻要有人理解他，他可以給你創造整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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