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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走君子之道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0-04 07:50:12

就象“諸葛亮”是聰明和智慧的象征一樣,“登徒子”這三個字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引領了流氓地痞小無賴的潮流,進爾成為好色之徒的代名詞。

  “登徒子”的深入人心,得益于美男子宋玉的一篇小文。

如何走君子之道(我是如何做到君子好色而不淫的)1

  宋玉長得那叫一個漂亮,風流倜傥美不勝收,就是一個帥啊,估計走大街上回頭率不比超女們差,加上文采卓然能言善辯,想不出名都難。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這小子打小也是苦孩子出身,卻偏偏上天眷顧,生得一付好皮囊,又少而善學,一學就會,會則能用,觸類旁通,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但後人記得這個名字也多是出于他是中國四大美男子之一,而不是他的辯才和文才,因為要論到能說會道,他隻是二流水準三流人物,跟戰國時期那些泱泱大儒相比簡直上不得台面,跑龍套都不配,而傳于後世的書簡,除《九辯》外也就沒什麼能驗明正身一露才華的了。不過說來有些奇怪,這姓宋的帥哥除了長得漂亮外,文學貢獻上居然和屈原同名,史稱“屈宋”,而且宋玉之後,不少文人對其大鳴禮炮大放贊歌溢美之詞無以複加,比如輕易不誇人的杜甫,“搖落深知宋玉悲,風流儒雅亦吾師。”(《詠杯古迹》),“楚宮久巳滅,幽佩為誰哀?侍臣書玉夢,賦有冠古才”(《雨》),竟然崇拜到以“吾師”、“冠古今”将其推到前無古人的至高境界,也不怕弄得太高摔跟頭。反正在下覺得宋玉文字功夫一般,至少沒有親眼所見,人家杜詩人的“詩聖”則絕對的貨真價實,不信翻開杜甫詩選一看便知,可宋玉,現如今根本就很少能找到他曾經寫過的作文,一個《九辯》也多有牽強附會強詞奪理之嫌,但杜大詩人既然這麼說了,就暫且信他一回。

  戰國時代,盛産說客,說客從此成為一種職業,專以三寸不爛之舌或奉迎帝王或列國遊說,以取悅領導和舌戰群儒達到一步登天名垂青史的目的,張儀蘇秦都是一時俊傑,尤其後者,簡直風光得不象話,就憑一付伶牙利齒便做了七個國家的國務院總理兼外交使節,從一介布衣平步青雲,成為中國第一大舌頭能抵千萬兵的标本和榜樣。宋玉也不甘示弱,一張小嘴齒白唇紅,平時沒事就之乎者也地混迹于王親國戚之間,敢說話敢冒炮敢大張旗鼓敢一鳴驚人,笑這個“弱冠亦不知恥”笑那個“頸若蛟龍不讓長蛇”,再或者就做些歌功頌德的歪文不露痕迹地捧捧權貴誇誇主子,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成為楚國帳下紅人,混得有聲有色,小日子過得滋潤得很。

  紅人遭嫉,也許隻是開一個小玩笑,再或者隻是無中生有,為了陪襯宋帥哥的風流不下流,曆史很巧妙地安排登徒子上場了。

  本人孤陋寡聞,有關登徒子何許人也,僅能從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中略知一二,而且在這裡,宋玉是故事的作者,想當然會有诋毀對手美化自己的意思,不管他有意還是無意。而且做為故事的主角,宋玉也是以一個大義凜然的人物出現在劇情裡的,把自己的正面,全部留給了引頸躬身翹首以待的觀衆們。

  故事不長,情節不複雜,内容也很淺薄,甚至可以說格調不高,無外乎是以調侃的語氣教人知道“啥是好色”、“好色的境界分哪幾層”、“我雖然做不到不坐懷,但一定要做到坐懷不亂”、“我是如何做到君子好色而不淫的”如此這般而已。與戰國時那些擡高自己,貶低别人的說客如出一轍,雖盡現說客之能事,卻也未能脫離巧言詭辯的舊框框。看文章,宋玉得意得不行,其實仍是沒能擺得開“我是正人君子,别人啥也不是”的自命清高的窮酸文人嘴臉,真的沒啥創意。

  開篇毫無來由地就說人家登徒子在楚王面前說他宋某人的壞話,盡述宋玉的不是,說姓宋那小子“體貌閑麗,口多微辭,又性好色。願王勿與出入後宮。”後宮佳麗數千,要是讓宋玉見到如此美女如雲,想必會睡于龍床,于大王是多多的不利啊。

  要是我,一定要先找一堆登徒子的宵小事迹做些鋪墊,再讓他來冤枉我,如此方現兵出有理水到渠成既有正義之師的美名又有主動出手的理由,不過估計戰國時期有關怎樣寫作文的技巧尚未成熟,宋玉也許偏偏生了付直腸子,有話就說,平鋪直叙,倒也可愛。

  于是楚王坐不住了,轉身把宋玉叫過來。宋玉于是微微一笑,開始發揮他能言善辯的特長為自己辯護。

  “體貌閑麗,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辭,所學于師也;至于好色,臣無有也。”

  看看,說客辯客的功夫就在這裡,到“臣無有也”就戛然而止,讓對方順着自己設下的套往裡鑽,把主動權全掌握在自己手裡,于是傻呵呵的楚王真就進了套入了甕一腳就踏進了宋玉布下的疑陣,既然“臣無有也”,那你說說你是怎麼個“無有”的吧。

  精彩于是上演。

如何走君子之道(我是如何做到君子好色而不淫的)2

  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裡,臣裡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登徒子則不然: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曆齒,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

  這一段就不一一解釋了,相信諸位看官也能看懂,總體意思反正就是說天下美人雖多,我看沒有超過我家東邊鄰居家的那個姑娘的,那丫頭美的簡直沒法形容。就說她的笑吧,輕輕一笑足以迷倒天下所有男人,可是這姑娘美成這樣,甚至對我明示加暗示花樣百出的勾引,甚至天天趴牆頭向我暗送秋波,趴了整整三年,我堂堂楚國重臣位高權重,也至今也沒對這一民家女子有什麼非份之想。看看我宋某人的定力是何其高也,簡直是聖人出世啊。您再看登徒子先生,他媳婦天天是頭不梳臉不洗,而且耳朵天生殘疾,不僅是個兔唇牙還長得裡出外進的,彎腰駝背不說,還一條腿長一條腿短,既長疥瘡又得痔。這種人見人嘔的無敵醜女,登徒子卻視若珍寶,天天晚上跟老婆哼哼唧唧大動幹戈,也不注意計劃生育啥的,一口氣生了五個孩子。大王您說,我宋玉與登徒子,誰是好色之徒呢?”

  說來可笑,人家登徒子願意以醜為美,那也算從一而終的圓滿愛情,夫妻之事又豈是宋帥哥管得着的?人家生幾個孩子跟媳婦的美醜、登徒子的好色與否也沒多大關系,可宋玉偏就從這裡入手,把登徒子說成一個讒巧小人,你能不說宋玉一張嘴無人可敵嗎?

  故事到這裡還不算完,又一配角隆重出場,“是時,秦章華大夫在側,”并大段的引用《詩經》中的詞句把愛美之心與好色之意表露得淋漓盡緻,并歸納出“發乎情,止于禮”才是好色的最高境界。

  登徒子是實用主義,秦章華大夫則是機會主義,宋玉就是實驗主義了,三位楚國大夫你方唱罷我登場醜态百出得令人眼界大開。此文一出風行戰國舉世嘩然,一舉奠定了宋玉美男不亂性的偉岸高潔,由此,宋玉成了一位品德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既“開來”又“繼往”,造就了這個中國道德的典範。而每讀此篇,都感覺一股中國文化中碩果累累的士大夫式的頭巾氣味異常強烈,新鮮刺激,撲面而來,令人涕淚奔流,耳目一新。

  其實想想,宋玉若真目不斜視,又怎會知道有紅杏一枝,梨花帶雨,含情脈脈,辛辛苦苦,爬在牆上風雨無阻丢了無數的求愛手帕?心裡的小九九人家宋帥哥沒說咱也自然不好多猜,倒是登徒子,醜妻不離不棄的大度和超然竟被宋玉不懷好意的惡心了千年,成為後世好色的談資論據,至于人家夫妻之間那點事再正常不過,既沒沾花惹草又沒一枝出牆,又怎麼可以指指點點拿到台面上來做為駁斥之辭廣而告之呢?說宋玉雖然善辯卻多有牽強之辭,這倒是個不錯的注角。

  可歎登徒子一堆好牛糞,被宋玉一頓亂搞,居然這麼多年來,與“好色”一詞稀裡糊塗地攪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實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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