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說學詩有七大好處?【青年學者論壇】作者:鐘志輝(武漢大學文學院講師),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于孔子說學詩有七大好處?下面内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青年學者論壇】
作者:鐘志輝(武漢大學文學院講師)
開元二年(714),時任中書令的張說被貶相州,次年再貶嶽州,從此他便進入創作生涯中的高産階段。在貶谪造成的情感基礎上,嶽州山水對張說心态與創作産生了雙重效應。下面将從兩方面論述其嶽州詩,一是異域風物與其悲戚心态、凄婉詩風的關系,二是幽奇景觀對其遊覽動機與詩歌書寫的影響。
異域風物與心态、詩風
張說貶谪嶽州後,“詩益凄婉,人謂得江山助雲”(《新唐書》)。此論點出江山之助的消極意義:刺激他産生悲戚的心态,進而使其貶谪詩歌染上凄婉色彩。這就是江山之助的“因”與凄婉詩風的“果”之間的邏輯所在。
首先,異域風物引發張說的悲戚心态。南方風土物候進入詩歌文本,是張說嶽州創作的顯著特點。如“物土南州異,關河北信賒。日昏聞鸺鳥,地熱見修蛇”,“潦收江未清,火退山更熱。重欷視欲醉,懵滿氣如噎。器留魚鼈腥,衣點蚊虻血”(《嶽州作二首》)。鸺鳥(古人視為不祥之物),長蛇、酷熱、魚鼈、蚊虻等都是當地常見的氣候物産,但對于生長在中原地區的張說來說,卻充滿了異域色彩。它們給詩人心靈帶來的消極影響,可以從相關詞語中窺探出來。“異”“賒”二字透露詩人貶谪異地的不安與愁苦;“鸺鳥”“修蛇”暗示了詩人對異域的抵觸感;“未”與“更”說明詩人不适應南方氣候;“欲”與“如”,“留腥”與“血點”是反複強調他對居住環境的不适感。身處格格不入的環境,自然會産生悲苦情緒,此為江山之助對其心态的負面效應。
其次,受到悲戚心态的影響,張說的詩歌呈現出凄婉的風貌,如《巴丘春作》:
日出洞庭水,春山挂斷霞。江涔相映發,草木共紛華。湘戍南浮闊,荊關北望賒。湖陰窺魍魉,丘勢辨巴蛇。島戶巢為館,漁人艇作家。自憐心問景,三歲客長沙。
首先描寫洞庭湖優美的光景,由“日出”起筆,緊接着“春山”“斷霞”,下兩句的“映發”“紛華”也描繪了旺盛的生機,反映了詩人面對美景時的愉悅心情。接下來筆鋒突轉,寫詩人北望故園,路途遙遠,内心的情緒轉為悲哀,由此也影響了他對自然的觀照。于是,燦爛美麗的景物轉為“魍魉”“巴蛇”等恐怖的意象,以及“巢為館”“艇作家”的異域風俗。這類意象與風俗的突現,反映他内心對異地的陌生、不安與抵觸情緒。由此我們就能理解,為什麼在詩歌結尾,他突然産生了自憐情緒,并把自己比作貶谪長沙三年的賈誼。在悲戚的情感基調上,異域風物會引發他的羁旅之感、思鄉之情。前引《嶽州作二首》其一,詩人描繪自己聞見鸺鳥啼叫、長蛇遊動的恐怖場景後,緊接着就表達對“歸路”的渴求,“正有江潭月,徘徊戀九華”,道出他對故鄉、京城的深刻眷戀,這眷戀的背後是貶谪的傷感與悲愁。正是這種悲傷,使得其詩歌充滿悲惋情調。
異域風物引發張說的悲觀心态,是江山之助的負面效應。對于江山之助的積極效應這個問題,學界的研究雖然已經比較充分,但筆者認為還應從張說面對嶽州山水時的動機切入,探讨江山之助對其心态與詩歌書寫的積極意義,這是學界較少關注的地方。這個動機,就是尋幽探奇。
嶽州景勝與尋探動機
貶谪沒有徹底抑制張說遊覽的興趣,相反,他對嶽州山水是主動發掘、主動探索的。“潛穴探靈詭”(《嶽州西城》),“涉趣皆留賞,無奇不遍尋”(《别㴩湖》),“尋奇處處留”(《秋夜遊㴩湖二首》其一),凡是有奇趣的地方,他都去探尋、遊賞。與那些在乘舟行車途中隻能被動接受山水景觀的狀态不同,張說的“尋”、“探”表明了心理意識與行為動作的主動性。尋探的目标也很明确,即是那些幽僻、幽遠、奇特、奇異的,有别于尋常可見的景緻。受到這種動機的影響,無論是詩人因山水引發的心理情思,還是作為欣賞對象的山水樣貌,在詩人的筆下都會展現特異的色彩。
張說的郡齋瀕臨洞庭湖,“開門對奇域”,如此便利的遊覽條件,必然會時常激發他遊覽的沖動。但是他曾因職責所限,“纓绶為徽纆”,遊興被壓抑了。因此,遊覽嶽州山水一度是“可望不可即”的願望。不過越是不可即,他越是“靡日不思往”。當嶽州政務得到治理後,他終于如願以償去探索自然。被長久束縛的興緻便爆發了,這便深刻地影響了他遊覽時的精神狀态。“飛棹越溟波,維舟恣攀陟”,乘舟飛越、恣意攀登,透露出詩人迫切的心情。這種心情持續于整個旅程,以至于“玩幽輕霧阻,讨異忘曛逼”(《遊洞庭湖二首》其二),“輕”、“忘”反映了詩人尋探過程中的興奮。尋幽探奇是促使張說頻繁地登山玩水的重要動機,以至于“月餘遍地賞”(《嶽州别梁六入朝》),僅僅個把月時間就遊遍當地景觀。從其自叙來看,“涉趣皆留賞,無奇不遍尋”,他把有奇趣的景點都遊覽完了,這可以說明其尋探動機之強烈。
嶽州幽奇的景觀,包括幽僻的場所、奇特的景象,也包括受前者誘發而想象的神仙意境,兩者均非張說貶谪前所習見的景觀,因而具備“幽奇”的特點。
幽清偏僻的場所多坐落于遠離鬧市的山林之間,當然遠近隻是主觀感受,而非客觀距離。如張說詩中提到的㴩湖,在嶽州治所巴陵縣南十一裡外,相對于詩人經常遊覽的、位于縣南七八十公裡外的青草湖,這并不算遠,但因其“既近複能幽”,所以也成為遊覽勝景。這樣的環境,既滿足詩人尋奇的心理,又能陶冶安閑的心情,“坐嘯人事閑,佳遊野情發”。在遊覽湖上寺廟時,詩人也有同樣的觀感:
湖上奇峰積,山中芳樹春。何知絕世境,來遇賞心人。清舊岩前樂,呦嘤鳥獸馴。靜言觀聽裡,萬法自成輪。(《遊㴩湖上寺》)
首聯寫湖中奇峰積聚,山中芳樹獻春,景觀奇中有幽。絕世的美景與賞心人相遇,人與自然的隔閡就被消解了,從而達成融合的狀态。于是,詩人在靜默地觀看與聆聽自然的過程中,領悟到佛所說的法,圓融無礙、流轉不息,能助人消除煩惱,暗示他的貶谪之痛暫得緩解。
奇特的景象,包括具有異域色彩的南方風物,也包括以洞庭湖為中心的山水風光。在夏秋之交,季風氣候為洞庭湖帶來奇麗的景觀。據《嶽陽風土記》載:“湖面百裡,常多西南風,夏秋水漲,濤聲喧如萬鼓,晝夜不息,漱齧城岸,歲常傾頹。”張說對此也有描述,“氣色紛淪橫罩海,波濤鼓怒上漫天”(《同趙侍禦乾湖作》);“水國何遼曠,風波遂極天。……九圍觀掌内,萬象閱眸前”(《嶽州西城》);“夜樓江月入,朝幌山雲卷。山勢遠濤連,江途斜漢轉”,描寫的水景極為開闊壯觀。這種景觀在南方特定的時節才會出現,對于長期生活在中原的詩人而言,就是罕見之景,具備“奇”之特點,因此就成為他尋探遊賞的目标。
幽奇的環境也容易讓人生發超越現實的想象。洞庭湖在古代道教神話體系中素來有名,湖中的君山被司馬承祯列入七十二福地的第十一位,“在洞庭青草湖中,屬地仙侯生所治”(《雲笈七簽》)。受到這種仙道文化的感召,張說在尋探過程中,時常産生對神仙的想象。如“潛穴探靈詭,浮生揖聖仙”(《嶽州西城》),“千曲千溠”的乾湖讓他恍惚見到“靈妃含笑往”(《同趙侍禦乾湖作》)。因為感受到神秘的洞穴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回應,“洞穴傳虛應”(《遊洞庭湖》),詩人便想象洞中會有仙童持着靈藥出現,他将接取過來獻給明君,表明他雖遭貶谪但仍然忠于君主、眷戀朝廷的本心。洞庭山水附着的仙道神話,讓他相信曾有神仙存在,但是因為“至今人不見,迹滅事空傳”(《嶽州西城》)以及“神仙不可接”(《送梁六自洞庭山作》),以至于他隻能想象,“紫氣徒想像”(《遊洞庭湖二首》其二),說明了詩人尋探不得的遺憾。
前面提到張說在尋幽探奇動機刺激下,僅月餘時間就遍賞嶽州奇異山水。這一方面說明尋幽探奇是其遊覽山水的主要動力,既然是為了尋奇,那麼受到幽奇景觀吸引而産生的急迫、興奮的心理,應是遊曆過程中的常态。他的嶽州山水詩,大都是尋探動機的産物。另一方面也暗示,這種活動不能持續很長時間。一個地方的奇異風景總歸有遍覽的時候,當他再次遊曆時就不容易産生新鮮感。張說癡迷于探尋山水,除了出于純粹的熱愛,也有借山水壓抑、緩解貶谪之痛的用意。然而,當奇異變成尋常,新鮮化為普通,興奮消退之後,被壓抑的痛苦就會重新湧上心頭。另類異常的甚至是恐怖的風物,便會刺激、強化他内心的痛苦,于是悲戚又重新占據他的心靈。這就是江山之助的兩重看似矛盾的效應,為什麼同時體現在張說嶽州詩中的主要原因。
《光明日報》( 2022年02月28日13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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