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春秋史,半部晉國史。
作為春秋史上最強大的國家,晉國的國際影響力是獨一無二的,甚至很多國家都是和晉國扯上了關聯才在史書中留下了記錄(比如秦國)。春秋時期,晉國牢牢的将秦國擋在了西邊,而在晉國一分為三之後,三晉相互攻伐不休,給了西邊的秦國可趁之機,秦國向東逐步蠶食,最終一統天下。
很多人不禁會想,為什麼晉國是一分為三呢。晉國在卿族做大,公室徹底失勢前,是有過一段四卿共存的局面的,當時智氏的實力是最強的,而為什麼沒有像齊國田氏代齊那樣智氏代晉,反而是相對較弱的趙魏韓走到最後呢?這就要結合當時的背景分析。
其實細細想一想就可以發現,所謂的智氏代晉是沒有多大依據的。
不可否認,在當時僅存的四家公族智趙魏韓中,智氏的實力最強,但實際上,熟悉三國殺的朋友都知道,一主雙内一反的局是很難打的,哪怕主多一點血有先手,也不能保證一定赢。
四卿執政
四邊形遠不如三角形穩定,這是我們都知道的常識。因此當時,沒有人覺得四卿的局面會長期共存,遲早會有人動手打破這一不平衡的局面,這在當時幾乎是一種共識。而作為當時實力最強的智氏,不先動手是說不過去的,就好比牌桌上,明明一把王炸,非要憋着讓對手走牌,是一種很窩囊的行為。智伯身上可以找出一萬個缺點,但肯定不會有窩囊這一條。
智伯想動手的話,得找個理由,這叫師出有名。智伯想出的套路,是要對方獻地給公室。如果對方獻了,就可以今天要一點,明天要一點,逐步削弱對方實力;如果對方不獻,就有理由去攻打對方了。這個屬于赤裸裸的陽謀。當然以智伯的性格,肯定是希望對方不同意,然後直接把人滅了了事。
智伯先瞄上的是實力最弱的韓康子,找他要地的時候,韓式宗主的第一反應肯定是不同意,誰不知道你公室都捏在你智氏手裡,獻給公室不就是獻給了智氏?這時,韓康子身邊的一個謀士看穿了一切,和他建議同意割地,你希望拒絕我偏同意,因為以韓家的實力,當反是幹不過智的,隻能苟着當内,智伯還會找别人要地,等别人跳反的時候自己在相機行事。韓康子想想也是,就同意獻了地。
智伯也郁悶,他的戰略構想落了空,找不到理由打韓家了,接下來找到魏家,要魏桓子獻地,和韓家的故事類似,魏桓子也是起初不同意,經過底下謀士的勸說同意獻地。中國的事情都是這樣,領導負責聽取意見,一般來說領導自己是不會提出意見的,都要等臣下提出意見後選擇采納。
兩家都獻了地,智伯隻能找趙家了,為了避免趙家也像韓魏一樣斷尾求生,他指名要了臯狼之地,臯狼之地是趙氏的龍興之地,其對于趙氏相當于耶路撒冷對于以色列,大概其本意就是要逼反趙氏。趙氏的實力僅次于智氏,既然智伯執意逼反趙襄子,那趙襄子就順水推舟,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
趙襄子
史書上說趙襄子在和智伯翻臉了之後和大臣們商量,選了幾個防守的地方,最後選中了晉陽,晉陽城裡面牆壁中藏滿了箭杆,而宮殿的柱子都是用銅做的,足夠做成箭頭,可見趙氏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點,實際上選取晉陽做防守的根據地也許是他們内部早就讨論好的。這也是趙氏在之前的下宮之難差點滅族後,所養成的居安思危,未雨綢缪的的家風,他們早就做好了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決戰的準備。
晉陽之圍智伯這裡通過一系列縱橫阖捭的外交手腕,拉上了韓魏兩家一起攻打晉陽。作為智協軍,韓魏兩家考慮的更多的,還是保存自身的實力,韓康子和魏桓子更多的是作為一種表态,以人質的身份随智伯出征,因此這場戰争,主要還是智氏和趙氏兩家的争鬥。
趙氏早有準備,因此晉陽也沒有那麼容易攻陷。硬拼肯定是不合算的,因為硬攻即使攻下來了,自身損耗也很大,難保韓魏不會反水。智伯采用了引水淹城的辦法,用水泡慢慢的消磨晉陽軍民的戰鬥意志,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這個戰術也沒太大的毛病。
水淹晉陽
就這樣圍困了兩年的時間,這時候趙襄子也到了抵抗的極限。這時候趙襄子手下的謀士,張孟談開始活動了,他出城去找到了韓魏兩家的宗主(能同時見着這兩人,說明他們這兩年一直都有聯系),希望能一起反智。韓魏兩家接受了這一勸說,果斷決定和趙家結盟,反攻智氏。
張孟談勸說韓魏二宗主
韓魏兩家反水的動機最通俗的說法是智伯巡視晉陽的時候感歎道,今天才知道原來水是可以滅國的。這時候韓魏兩家心中一緊,想起了自己的都城也是環水而建的,兩人一番暗示,同時動了心思。事實上,韓魏兩家本來就是作為内奸的存在,兩邊下注,謀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才是他們的選擇。他們見兩年時間,智伯和趙襄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而智氏的地盤更大,反攻智氏自己的收獲比分趙家的地要更大,一個相對弱一些的趙氏比強大的智氏存在對他們而言更加有利。
反水具體的做法是,三家約定時間,韓魏決了晉陽水的堤壩淹了智伯的營地,趙家趁勢殺出,殺了智伯,全殲智伯集團。
三家滅智
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列舉了智伯很多缺點。他借智氏族人智果的口,說智伯為人剛愎不仁,常常借勢欺人,又說智伯自持聰明,不把别人放在眼裡,才導緻最終的失敗,性格決定命運,從個人身上找原因,這是儒家史學一貫的研究方法。而在作者看來,智伯唯一的戰略失誤在于沒有考慮萬一打不下來怎麼辦。凡事都應該留一些退路,是不是應該提前培養個接班人,是不是應該也找一個可能長期死守的根據地,在自己出征前把接班人留在根據地内“太子監國”?“未慮勝,先慮敗”,從這個意義來說,司馬光的批評也是有道理的,智伯确實驕傲了一些。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韓康子和魏桓子在出征前就留好了後路,他們兩家和趙家暗通款曲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智伯不敢對他們下手,因為他們都留了後手在老家,殺了他們就是同時和韓魏趙三家為敵,這是智氏的力量所不能對抗的。這也告訴我們,當自身的實力不足以同時對抗所有敵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韬光養晦,把老大的位子讓給别人去做。比如趙家,他把老大給智氏,自己退到老二的位子,結果韓魏的最終目标都是智氏,從這個意義來說,智伯的失敗是戰略的失敗,而不是戰術的失敗。
資治通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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