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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青藏公路的電影

娛樂 更新时间:2024-11-23 22:26:39

來源:東南網

修青藏公路的電影(我在安溪修電影)1

播放着老電影的電腦屏幕,映照出認真工作的電影修複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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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英(左)指導許臻鑫從老電影膠片中識别創作信息。

無論是在遠古洞穴裡鑿刻岩畫,還是在龜殼、竹簡上書寫文字,又或是在銀鹽塗面上顯影圖像,人類都在盡可能用更好的方式記錄自我、傳承文明。而電影的誕生,讓人類得以用動态影像的方式留下時代的印記。

1895年,世界上第一部電影《火車進站》在法國誕生;十年後,中國第一部電影《定軍山》在北京誕生。

百餘年來,數以萬計的老電影創造了無數經典銀幕形象,記錄了社會生活的變遷。這些影像,也成為國家檔案和民族記憶的一部分。

曆史上,老電影一般采用膠片拍攝存儲,易受損、難使用。而今,在山城安溪,一群年輕人正用數字技術手段搶救、修複膠片電影,讓經典永不褪色,并被更多人所看到。

記憶傳承

7月,中國電影資料館安溪數字資源中心(下稱“安溪中心”),炎熱擋不住一撥又一撥客人來訪。安溪中心位于龍門鎮,距離安溪縣城20分鐘車程,被群山與綠蔭環繞。

安溪中心二樓的休息區,有沙發椅、小圓桌、冰鎮可樂。“對面就是數字修複室,樓下是IDC機房(互聯網數據中心)。相比北京,這裡的辦公環境好得多。”中心負責人左英一邊介紹,一邊動手給大夥沖咖啡,“我就不給你們泡茶了。在這裡工作的幾乎都是年輕人,他們更喜歡咖啡和可樂。”

數字電影也很年輕——中國電影從膠片到數字化,也不過是最近20年的事兒。隻是普通人少有機會接觸銀幕後的電影膠片,很多修複師也是來中國電影資料館工作後,才第一次了解電影膠片。

如今已是教授級高級工程師的左英,依然記得第一次零距離感受老電影時的震撼。

2000年,他剛從計算數學專業畢業。彼時,數字技術掀起了電影制作領域的新浪潮,中國電影資料館也開始嘗試采用數字技術保存電影膠片,亟需相關人才。左英正巧趕上,“糊裡糊塗”就入了職。

當時,他對老電影并無特别的興趣,隻當這是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直到有一天,左英以“幹活小工”的身份,目睹了修複後的《延安生活散記》。

這是一部電影紀錄片,拍攝于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記錄了延安時期中國共産黨最高領導層的革命活動及延安的生活場景。這也是中國首部嘗試用數字技術保存、修複的膠片電影。

技術人員用土辦法“攢”了一台電影膠片掃描儀:掃描儀鏡頭是用相機鏡頭手工打磨的,機械傳動裝置是找青島機械研究所開發的,CCD感光元件(電荷耦合元件)是從工業用掃描儀中拆下來的……修複軟件隻有Photoshop,修複畫面就相當于手繪,一點一點慢慢畫。

當修複後的曆史動态影像清晰地呈現在大銀幕上時,左英有些不敢相信,畫面裡那些穿着破舊棉襖、長着大胡子、或站或蹲的人們,竟然是中國共産黨第一代領導人!原來,當時的延安,生活如此艱苦,軍民卻如此樂觀!

書本上的曆史是宏大的、模糊的,銀幕上的人物是具體的、親切的。兩相印證下,左英對這段革命史有了更立體的理解,一次跨越60多年的記憶傳承也借此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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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溪中心一層展覽廳裡,參觀者絡繹不絕。

讓經典永生

100多年來,膠卷從黑白到彩色,尺寸也從8毫米到16毫米,再到标準的35毫米甚至70毫米,電影長期使用膠片作為影像記憶和文化變遷的承載介質。

由于早期電影膠片使用的材質極為易燃,大量的早期電影消失在曆史中。即使在電影保護做得相當不錯的美國,1950年以前的電影也有近半散失蹤迹,而中國1949年以前制作的電影更是十不存一。

作為國家級電影檔案管理和研究機構,中國電影資料館分别在北京及西安建設了恒溫恒濕的膠片庫,迄今已搜集、保存自1922年以來的中國電影3萬多部,拷貝素材超60萬本。但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些膠片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老化、黴變、收縮、開裂、脫色、丢幀等問題。

上世紀末,資料館開始嘗試将老電影從膠片轉移到數字硬盤,并開展修複工作,力求讓經典永生。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一套成熟的膠片電影數字修複流程最終形成。

首先是對電影膠片進行評估,比較選擇合适的拷貝,明确影片存在的問題及修複的目标。接着是物理修複。由于年代久遠,電影膠片本身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污損甚至撕裂,在進行數字掃描之前需對膠片進行清潔、修補、加固等。經過物理修複的膠片素材,通過膠片掃描儀完成數字化轉換,才開始進入數字修複階段。這也是整個修複流程中最為煩瑣的環節:一級調色,人工智能初步修複,手動修複畫面,修複聲音,二級調色,聲畫合成,修複質量鑒定……

整個流程都是團隊作戰,根據聲、畫、色等環節分工協作。近年來,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顯著降低了人的工作量。但即便如此,修複一部電影的時間仍然要以月來計算。

2006年,資料館啟動了“電影檔案影片數字化修複工程”項目。項目實施過程中,中國電影生産也從傳統膠片向數字化制作轉型:2012年初,著名膠卷生産商柯達宣布破産;2013年,富士膠卷公司停産電影膠片;2016年底,上海電影技術廠的最後一條膠片生産線關閉,标志着中國電影膠片時代結束。

10餘年來,資料館已完成2000餘部電影的數字轉碼和一般修複、500餘部電影的精緻修複。但北京工作空間狹小,電影數據庫的容量與安全性都難以滿足需求,資料館邁出了全國選址建立容災備份庫的腳步。

最終,數字福建(安溪)産業園成為資料館首個數字片庫的落腳地。

“我們計劃逐步把大部分的數字修複工作搬遷到安溪,形成北京居中指揮、西安保管膠片、安溪數字修複的三地分工協作模式,通過互聯網技術實現實時交流,提升電影修複效率。”中國電影資料館館長、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主任孫向輝介紹,“在安溪,我們争取用3到5年時間,建成中國最大、全球前三的數字電影大數據存儲、修複和制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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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複師們在讨論電影修複後的色彩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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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C機房,是安溪中心的“大腦”。

一粒灰塵也不能忽視

去年上半年,受中國電影資料館委派,左英來到安溪,對接中心建設事宜。經曆了北京與福建的疫情影響,一年後,資料館的數字修複師和研究生志願者團隊陸續抵達安溪,中心開始試運行。

百年電影《勞工之愛情》,成了安溪中心的試水之作。

《勞工之愛情》是資料館館藏最早的一部中國電影,拍攝于1922年,時長22分鐘,講述了一個水果攤販想方設法赢得愛情的滑稽故事。其全新4K修複版于今年6月底在世界著名經典電影舞台探佚電影節首映,是首部由北京、西安、安溪三個館共同完成修複的電影拷貝。

電影修複是個精細活。在大銀幕上,一粒灰塵都很顯眼,不能忽視。電影的标準幀數為一秒24幀,一部90分鐘的影片大約有13萬幀,而修複必須一幀一幀操作,相當于精修13萬張圖片。

這看似“修修補補”的手藝活兒,需要熟練的技巧和極大的耐心。即便左英已主持完成了《勞工之愛情》《梁祝》《一江春水向東流》《小城之春》《神女》等300餘部電影的修複工作,他依然認為,自己這好動的性格,幹不來修複師的細緻活。

數字修複室裡,竹簾遮蔽了窗外的明媚與聲響,屋裡隻剩鍵盤和鼠标的敲擊聲。屏幕裡老舊的影像,照亮了修複師們年輕的臉龐,他們幾乎都是“90後”甚至“95後”。

1994年出生的電影修複師許臻鑫是安溪本地人,畢業于福建船政交通職業學院。今年6月,資料館委托憶庫(安溪)數字傳媒有限公司,開辦首期影視人才技能實訓班。消息一出,100個名額在半天時間内被搶空。許臻鑫手快,搶到了一個名額。

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和實習,他對電影修複師有了自己的理解:“這是技術工種,需要工匠精神。”修複工作看起來枯燥乏味,許臻鑫卻從中找到了“淘寶”的快樂——在曆史畫面裡,發掘已經消逝的社會面貌和回憶。

電影修複,不僅是技術問題,也是藝術問題。

一方面,“修舊如舊”是修複師們遵循的基本原則。修複團隊會盡可能邀請影片的主創人員回顧創作理念,對影像的品質和效果進行藝術指導;另一方面,在典藏最原始版本的基礎上,修複師們也會運用技術手段進一步優化老電影,例如對一些虛焦重影的瑕疵鏡頭進行優化、給黑白老電影上色等,并根據不同的需求去修複不同的版本。

在修複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部彩色電影越劇《梁祝》時,修複團隊為影片色彩的濃淡效果起了争執,直到他們設法請來八一廠的總工——當年拍《梁祝》時,他正是現場小工。

總工的介紹讓修複團隊恍然大悟:早年間戲曲舞台的顔色審美是濃郁的,劇組當時也希望把影片做成濃彩風格,但由于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制作的第一部彩色影片,技術尚有欠缺,導緻膠片最終呈現為色彩淡雅的效果。

在總工的指導下,《梁祝》最終精緻修複了兩個版本——原底的淡雅版及體現創作初衷的濃郁版。

堅持不懈走下去

5月20日,資料館推出《勞工之愛情》主題系列數字藏品,并在數字藏品交易平台上公開發售。該系列數字藏品為一套5枚動态電影海報,每枚售價18元,限量發售1萬套。正式開售後僅44秒,5萬枚數字藏品便被搶購一空。

沉睡百年的老電影通過數字化獲得新生,并通過IP開發産生新的價值,這引起人們對曆史影像資料保護和開發的興趣。

近幾年,4K修複版影片頻繁重現大銀幕,《大話西遊》《天書奇譚》《永不消失的電波》等經典影片也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績。但能重回銀幕的老電影畢竟是少數。

對此,左英建議,一方面,可以借鑒歐洲的經驗,把一部老電影的修複和重映策劃成一個文化事件;另一方面,可以從修複的老電影中發現複古、懷舊、經典等值得挖掘的價值和元素,開發文創産品。

因此,除了修複工作之外,資料館還希望借助安溪中心挖掘影片數字資源的社會化應用。

在孫向輝看來,數字資源的最終目的是應用。通過多元的商業形式,把一部老電影推出去,讓其被更多人知道、看到,才有可能形成電影修複的良性發展,充分發揮它的價值。而福建有着“數字福建”的建設經驗,數字經濟多項指标位居全國前列,新近還上線了大數據交易平台,完全可以在數字電影版權交易、老電影數字藏品等創新應用中作出更多嘗試。

作為泉州市人大代表,左英在去年底向泉州市人大提交了一份建議,希望泉州乃至福建從地方法規入手,填補修複後影音産品的版權或相關權益的法律法規空白,在全國範圍内率先為影音再創作産品的版權交易提供突破性的立法支持。

安溪中心的建立,不僅為安溪引入了一個全新的數字産業,更成為安溪乃至福建電影文化建設的重要事件。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一名成熟的修複師,對平面設計、美術、計算機、後期制作等多個領域都要有所了解。受限于場地、編制等制約,加之人才流動,資料館現有的數字修複團隊隻有十餘人。而安溪中心的設立、高起點的硬件設施和配套,讓人看到了電影修複産能爆發式增長的可能。産能的穩定有賴于團隊的屬地化,安溪作為山區縣,如何吸引更多年輕力量仍有待破題。

為此,由安溪縣委縣政府牽頭,高校、企業、安溪中心等多方正聯合探讨在安溪建立電影産業實用型人才職業學校、高等研學中心等事宜。

本地人才的培養需要時間,電影文化的浸潤也需要時間。安溪本土電影劇本的創作與孵化、藝術影院安溪劇場的建設和開放、電影節活動的策劃和聯動、周邊文創産品的開發和推廣,無一不是慢工出細活的長期過程。

“我們正圍繞安溪中心,聚力打造‘電影修複技術在安溪’品牌。”安溪縣委書記吳毓舟表示,“看準了,就要堅持不懈走下去。”(福建日報記者 張永定 林宇熙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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