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請關注：古都名苑，心靈的感應，隻有親情的關系才會出現，你有過嗎？

心靈的感應

圖文/孫俨

人與人之間的感應是一種神奇的難以捉摸的東西，但它的确是一種真實的存在，就如同操作一部手機一樣，在一點一按之間就能接收彼此的信号，從而實現聲音與景物的交會。不難理解，手機信号的感應是有形的直接的，但它卻是機械的、被動的，然源自親情的心靈感應卻是自覺的，根本無須任何形式的擊發，因為心靈之間的感應是與生俱來，是無法破譯的契合親情的密碼，相互間維系着生命的起起落落，在極其自然的狀态下傳遞着尋常與非同尋常的感覺…

我的思緒回到了2017年的5月，那天恰好是端午節。端午放假啊，是個難得的休閑日子，我和妻會意地開啟了慢節奏的生活模式，沒有了平日裡為趕上班着急忙慌的樣子，在放任的慵懶中拉長了起床，拉長了吃早餐，拉長了樓上樓下、屋内院外的閑庭信步。這個端午的天氣很不錯，早晨短暫的柔和晴爽之後，初夏的熱情已經讓人明顯感到過剩難奈了。吃完早飯後已是十點多了，妻提議開上車出去轉轉，我随聲應和着，然後各自收拾一些出行的捎帶。我特地啟用了一個新的水杯，滿滿地泡了綠茶，小心擰緊蓋子放在車上。妻則換好衣裳換好鞋，又戴上一頂白底藍點的遮陽帽，色調淺淡，優雅宜人。就在即将出發之際，車鑰匙卻找不見了，然後就是屋裡屋外、窗台抽屜，凡是可能放鑰匙的地方幾乎都找遍了就是沒有，往日裡極富耐心的妻臉上浮起少有的煩燥。她悻悻地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駕駛位上，卻意外發現鑰匙就在車上。按說她應該驚喜才對，但她卻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隻是喃喃地回了一句：找到了。

車緩緩退出車庫，駛出街道，然後一路朝北，駛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北塬。我側目開車的妻子，她無言而專注地把着方向盤，眼角眉梢仍有一絲未解的難以名狀的情緒。我皺了皺眉，也沒去多想，隻是輕輕地問她：咱去哪？“随便”她就簡單地丢來兩個字，算是回答我，仍默默地注視着遠方，大有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心裡納悶，平日裡出車總是她提醒我，系上安全帶；總是她說着新近的見聞，饒有性趣地點染輕松愉悅的出行氛圍，而今天卻流露出頗多異樣的神情，是有啥心事麼？

車時急時緩，沿公路逶迤北上。塬上坡坳相連，溝坎縱橫，空曠靜默，風光旖旎，隔窗可見徐徐湧來的綠樹原野、農舍村落，或碧綠參差，或黃土本色，都由遠及近，源源不斷，轉瞬間又舒緩地向身後退去。車沿公路轉彎而上，一棵碩大的柿子樹撲面而來，倏然占據了整個視窗，枝幹遒勁，綠葉如冠，這看似熟悉的畫面竟觸動了我少年的記憶。

小時候在我家四周的原野上分布着成片成片這樣的柿子樹，每到柿子成熟的季節我和小夥伴總愛去找軟在樹枝上的紅紅的柿子，盡管有看管柿園的老人，但看園人的吼叫和防範遠遠抵不上孩子們靈便的腿腳，稍不留神心我們便猴子般就蹿上柿子樹，隐身于重重疊疊的枝葉間，輕手輕腳地攀爬，在枝幹之間靈活地躍動，軟在枝頭上的柿子那個甜喲……沉思間明顯地感到車慢了下來，回過頭正巧與妻四目相對，我感到又有些不對勁，随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頗多責備的诘問：你在想啥？你一上車不是看手機就是沉入你的世界，你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容不得我分辯，車驟然停了下來，她下了車走向路邊崖畔，怄氣地回過身去，給了我一個水墨畫樣的背影。

我真的有點抓耳撓腮，她平常也有這樣的嗔怪，但大都是微含笑意的提醒，從來沒有這樣極端的反應，更不會牽連情緒的變化，今天這是怎麼了？我在心中劃着大大的問号，等她回身坐上車時我卻感到無從問起，隻是長長舒了口氣，努力平息着内心的狐疑。待她坐定後我輕聲提醒說，前面拐彎處有一處櫻桃園，咱們一起去轉轉，順便買些櫻桃好不好？妻不置可否，車啟動後卻徑直開向了櫻桃園。

這是一片占地約五六十畝的櫻桃園，櫻桃樹上統一罩着灰色的細網，用于防鳥防蟲，同時也有降低夏日炙烤的作用。灰白的細網在微風中起起伏伏，似有麥浪翻滾拟或是海水波動的意境，紅紅的櫻桃一嘟噜一嘟噜在枝葉間時隐時現，喧染着成熟且香甜的氣息。我們将車直接開進園子，順便掉轉好車頭。我拿上水杯而妻則戴上那頂白底藍條的太陽帽，下車後園主熱情招呼着，引導我們到園子最東側的一排熟透的櫻挑樹上去采摘，還順便遞上為方便客人而專門準備的精巧的果籃。置身一排排一棵棵紅果累累的櫻桃樹間，妻似乎褪去了一路上輪番上演的異樣的情緒，恢複了陽光般的心情和笑顔，她饒有興緻地品嘗和挑選着，時不時采上一串遞給我，不大一會果籃就快滿了。我提着沉甸甸的果籃，還趁機給她拍了幾張照片，回首間妻會意地調整姿态，默契配合着我，一張又一張“人面櫻桃相映紅”在指間劃過，輕松愉悅的情調随着朦朦胧胧的遮陽網輕輕地晃動着。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們結束了釆摘回到園子入囗處的大棚下，偶遇另一波剛剛采完櫻桃的人，說起來他們竟是朋友的朋友。主人一一稱過我們各自所摘的櫻桃，謙讓中我執意把朋友所采櫻桃的錢一同付了。我當時真沒有察覺妻子的反應，隻見她不聲不響形似匆匆地提上果籃，順便拉了我一把，倉促間我隻得與朋友和園主人簡單招呼一下，便跟着她逃跑似的上車了。待車子拐出櫻桃園上了大路，我才發現妻态度大變，簡直與剛摘櫻桃時判若兩人，她竟大聲地呵斥我：他們是啥朋友？為何随便替人付錢？然後是喋喋不休地數落和責備。此時我對妻的變化簡直可以說是刮目相看了，她有悖情理的反應着實讓我感到難以接受，我強按着怒怼的情緒和言語，用力咽了口唾沫，感到嗓子眼似乎在冒煙，便下意識地去找水杯，才頓然想起水杯落在櫻桃園了，落下的還有妻白底藍點的太陽帽。

被妻劈頭蓋臉地搶白了一頓，内心感到既憋氣又委屈。無聊中慢慢将頭側向窗外，木然地看着朝向身後流動的一切，内心七上八下地翻騰着。回想起今天出遊的簡單經曆，覺得有好多不對勁。我們夫妻幾十年，對于妻的個性和為人我再熟悉不過了。妻是個内心特别陽光的人，遇事淡定，耐心細心，從不斤斤計較，更不會為一些瑣事煩惱，善解人意，寬和大度，給予别人最多的是理解和奉獻。按她平常行亊的風格，遠不會為一時找不着車鑰匙而懊惱，也不會為我自顧自的觀景憶舊而忌恨，更不會為我慨然支于朋友的百十塊櫻桃錢而生怨，那她今天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反常，是什麼攪動了她内心的平靜？我在沉寂中反複叩問自己， 可沒人回答我，隻有窗外車輪轉動與風塵交彙的嗡嗡聲。

返回的路多是下坡，似乎比去時快了許多，不大一會車便到了家門口。恰在這時她接了個電話，不知是誰打來的，隻聽她“嗯，嗯”地回應着，然後是忙亂地掉轉車頭，忙亂中急急地給我說：快去縣醫院，是姐病了，可能不好……聽他這麼說，我特别吃驚，趕緊把剛剛松開的安全帶重新系上，内心在急驟的翻滾中似乎明白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就在這一天，親愛的姐姐真的走了。她走的過于匆忙，都沒來得及和至親的妹妹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據說半下午的時候她去跳廣場舞，不幸昏倒休克，急急送往醫院，終沒有搶救過來。我們趕到醫院時，反反複複的人工呼吸及相關急救措施在毫無效果的情況下，不得不停了下來，似乎一切在瞬間凝固了，然後是驟然爆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抽泣的聲音。妻早已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被人攙扶到急診室外的走廊上，她仍就無法控制自已噴薄的悲哀，因為眼前失去的是她唯一的親姐姐啊！

在等待移送姐姐回家的片刻，我木然伫立在她安息的病床前，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才56歲啊，艱難和艱辛的時候剛剛過去，正待享受生活的美好，卻在猝不及防中倒下了。此刻我内心襲擾的是無處不及的痛苦，而腦海中翻卷的卻是一桢桢親情淋漓的畫面。兒子打小最愛他的姨媽，那一聲聲“姨媽”叫得親情四溢，讓每個聽到的人都會怦然心動，贊歎不已。這突降的噩耗将如何告知尚在遠方的兒子，他承受得了嗎？自我們成家以來，姐姐不僅僅記得我們一家三口的生日，還一次不落的如約送來每個人的生日蛋糕，并陪伴我們直到唱起生日快樂的祝福。姐姐給妹妹給我們這個家太多的關愛和照顧，尤其在我們剛剛成家尚處困難的時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熟悉的敲門聲，妻總會欣然預見：一定是姐來了，快去開門……

人常說親情是靈魂的牽挂，至親的人血脈是相通的，因為有牽挂才有異乎尋常的感應。這感應盡管來的真真切切，然而平常的我們卻少有頓悟的靈犀，表現得渾然不覺，就這樣生生地給忽略了。每每想起，心裡總會泛起無盡的遺憾。

在姐姐去世的第四個年頭，也是在五月端午這一天，我寫下了這篇文章，寄出愛妻和我們全家人的思念。其實，打四年前那個苦難的時刻起，端午節對于我們便有了不同的含義。在這個特殊的不能忘懷的日子裡，不光有粽子、艾草，不光有關于屈原的傳說，還有姐姐的音容笑貌和羁留在我們心靈深處難以磨滅的記憶碎片……

2021.6.14

作者簡介 ：

孫俨，名寶燈，男，生于1964年8月。大專學曆，原籍陝西省鹹陽市三原縣城關鎮老明林村。1982年參加工作，先後在地方鎮政府，縣委組織部，宣傳部，地方志辦公室，廣播電視局，縣文聯工作或任職。主要從事或負責文秘及文化相關事項，先後主編《三原年鑒》，巜三原縣志》，《帶您遊三原》，《三原文事》等專題刋物。原三原縣文聯主席！

圖文編輯：清風明月（張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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