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者
中國漢字是由最基本的橫、豎、撇、捺、點、斜戈、彎鈎等點畫組成,從書法書寫角度論,這些筆畫有粗細,或直或曲,不過是形狀的變化,實質是一根一根的線條。作為書法藝術的筆畫形式,歸結其本源就隻有點和線兩種類型。再進一步說,書法是積點成線,線由點連接而成。甚至在實際書寫時很多線也會寫成點,如何紹基書“蓼”字,最後三撇寫作豎式的三點;米芾書“嗟”字,左邊“口”寫作兩點,與右邊兩點連成橫式四點。把點寫成橫的在書法中也不在少數。
《天發神谶碑》局部
《天發神谶碑》内擫筆法的代表:内擫筆法豪邁、雄姿英發。
這就是書法成為藝術的魅力,書法家為了充分表現點的魅力,常将橫豎撇捺處理成點的形式,因此有了跳躍、音樂之感。無論橫式、豎式,還是用筆的輕重、造型的大小,牽絲的斷續,間距的遠近等,變化多端而氣勢連貫,這種組合,感受書寫過程,會領略到一種音樂般的節奏,就如白居易《琵琶行》所描寫的:
“轉軸撥弦三兩聲……輕攏慢撚抹複挑……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點、線在書法中可以互通互用,得出結果是,線的運筆包括兩個部分:一是像寫點一樣,從筆的運動方向講是上下運動;二是點的連接,屬于橫向運動。上下運動的結果是入木三分,體現沉着;橫向的平面運動結果是縱橫揮灑,體現痛快。沉着痛快,才能寫出“千裡陣雲”、“萬歲枯藤”般的線條。
研究線的形式與寫法,書法藝術首先是造形,不同的書家有不同的寫形。在書寫時筆筆生發,産生不同的勢,勢的處理也會因為書寫速度的急緩等因素而變化,這就為書法研究者提供了研究方向。
我們發現線的最基本内容有兩部分:一是形,二是勢。書寫時用筆的方向和力度不同産生不同的形(或說樣式),于是有了内擫與外拓,藏鋒與露鋒,粗和細、直與曲等等;還有書寫速度,有疾和澀等,不同的形和勢都有不同的視覺效果和審美感受,下面說說内擫和外拓筆法的特征和産生的美感。
《泰山金剛經》局部
《泰山金剛經》:外拓筆法代表:渾圓雍穆,溫柔敦厚。
内擫與外拓
《廣雅釋诂》雲:“擫,按也。”《小爾雅廣诂》雲:“拓,開也。”擫和拓都是動詞,兩個動作對物體的作用結果正好相反,按壓的結果是物體的周邊線條向内彎曲,形如“) (”狀。開拓的結果是物體的周邊線條向外彎曲,“左起而外”,形如“( )”狀。内擫和外拓都是說線條的造型特征,内擫指中段細于兩端,外拓指中段粗于兩端。
書法藝術中的點畫自從有了筆法之後,起筆、行筆和收筆就可以表現一個完整的變化過程,表現一種生命形式。因此,同一個體的部分與部分之間存在着對應關系,點畫中段是内擫的,兩端往往也是内擫的。而筆鋒為圓錐體,兩端不能直接寫出内擫的形狀,因此在起筆和收筆時不得不增加一個與點畫運動方向相垂直的截切動作,造成方折形狀,形成所謂的方筆。點畫中段是外拓的,兩端往往也是外拓的,書寫方法是逆鋒入紙,然後反方向折筆鋪毫,由于筆鋒是圓錐體的,反方向折筆時,頂端輪廓留在紙上的痕迹也是圓形的,形成所謂的圓筆。
内撖方折,棱角分明,骨力開張,表現出一種駿利豪爽、氣骨雄強的視覺效果。外拓圓轉,“存筋藏鋒,滅迹隐端”,具有一種内斂含蓄、圓潤豐腴的審美趣味。俄國畫家康定斯基在《點線面》一書中認為物體的不同形狀給人的視覺感受是不同的,角度越尖,沖擊性越強,情緒偏激,色彩偏暖,具有黃色的特點;角度越鈍,越接近圓形,沖擊性越弱,張力逐漸消失,情緒溫和,色彩偏冷,具有優雅的藍色特點。根據這個道理,從視覺效果上看,内的銳角有沖擊力有刺激性;外拓的鈍角比較溫和比較優雅。
抵和外拓的線條,在書寫方法上還有一個區别:内擫的線條兩頭粗中間細,運筆過程是兩頭按提;外拓的線條中間略粗于兩頭,運筆基本上是揿着走的。兩相比較,内擫運筆的上下動作多而且強烈,外拓運筆的上下動作少而且平緩。英國人浩司曼說:
“生理變化愈顯著,愈多愈速,我們愈覺得緊張亢奮激昂;生理變化愈不顯著,愈少愈緩我們愈覺得松懈靜穆閑适。前者易生氣勢感覺,後者易生神韻感覺。”
總而言之,無論從線條造型還是書寫特征上考察,結果都是一緻的,内撒的寫法張力大,情緒激烈,能出氣勢,屬于陽剛;外拓的寫法張力小,情緒穩定,能出神韻,屬于陰柔。圓筆,外拓的線條,外拓的結體。兩組比較,無論篆書還是楷書,内擫的都豪邁爽辣,雄姿英發;外拓的都圓渾雍穆,溫柔敦厚。
内擫和外拓沒有嚴格的界限,因人而異,也會因書體和章法需要而内(擫)外(拓)并用,在古代書法作品中也是常見的。而著名書法家沈尹默先生在《沈尹默講書法》則認為:
“内擫是基礎,基礎立定,外拓方不緻流于狂怪,仍是能顧到‘纖微向背,毫法生死”’的巧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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